众女不待吩咐,自行三两结伴,从两边往里搜寻。我与老板娘、吴念菊、柳氏三姝,站在影壁前静等。一时众女回来,见了吴念菊,都是缓缓摇了摇头。老板娘问道:“都瞧仔细了?”一女说道:“全都搜过了,演武厅、兵器库、丹药房……连马房也搜了。”老板娘道:“这个武大帮主倒是能屈能伸。”吴念菊道:“姐妹们分成两拨,不要落单,山前山后都搜一搜。李裕,给宫主报信。”不多时信鸽飞起,渐渐飞远。
众女分开,一拨二十来人,山前山后,仔仔细细寻了几遍,一无所获。这番搜索耗时甚久,重回飞鱼帮时,天色已黑透,众人聚在飞鱼帮的会客厅,一名女弟子晃亮了火折子,燃起厅上的大烛,随处坐下,取出干粮,闷不吭声的吃着,四下里静悄悄地,只听得山风呼呼,刻不停歇。
我与老板娘坐在一角,我低声道:“应天龙和武威都是武林中大有来头的人物,你们娥皇再厉害,也不会就这么溜了罢?”老板娘四周看看,见众女散散坐着,有的交头接耳,有的闭目养神,脸上失落之情难掩,轻叹了口气,道:“武威算不得最顶尖的高手,但骨头极硬,手下人多如他一般;因他慷慨仗义,所以帮中虽高手不多,却人多势众。应天龙颇富谋略,当年大风堂的解体,他暗中出力不小,现在想来,也不知是秋寒宫主利用了他?还是他利用了秋寒宫主?”
老板娘又四处看了一下,才接道,“望风而逃的事,他们决计是不肯做的,这后头必有文章。”她的声音压得更低,“飞鱼帮是横行长江的一个大帮,宫主派的本是娥皇七大高手中的梅兰竹菊,现在却只来一个排名最末的吴念菊,若真打将起来,我们岂非送死来了?咱们到了竹林,我只见到了吴念菊,便觉着有些不大对劲。”
我道:“七大高手?”老板娘点了点头,道:“除过大宫主、二宫主,娥皇就属三友、四君子权势最重,三友是随着秋寒宫主打天下的元老,那资历尚在秋水宫主之上,四君子却是秋水宫主一向倚重。柳氏三姝若非身后的二宫主,便是十姐妹,也都一并被吴念菊杀了!”
我一听这个“杀”字,心头一颤,装着若无其事的向吴念菊瞥了一眼,见她虽人已至中年,却娥眉淡扫,动人之处,实不让少女,那番风情,更胜出良多,实在不像一个心狠手辣之人,忽记起她与柳氏三姝的冲突,问道:“两位宫主好像不是很和睦?”
老板娘道:“秋寒宫主与两个妹妹,虽说是嫡亲的姐妹,秋寒宫主却年长许多,两个妹妹一身的功夫,更是她一手亲授。大约因为年长,我印象里,她对两个妹妹的爱惜,直如一个母亲对女儿一般。秋寒宫主不幸离世,留下大好的基业,两个妹妹都觊觎宫主之位。秋月宫主论身份,是二姐,论武功声望,也都要强于秋水宫主,可是秋寒宫主偏偏把宫主之位,传给了秋水宫主,所以秋月宫主心里是一直不大服气的。”
我叹道:“这些事情自古以来,就不曾消停过,庙堂之上,乡野之间,都一个样。皇帝家的王子,你死我活,争得是龙椅,大户家的兄弟,头破血流,争得是家产。我想以慕秋寒宫主这样的奇女子,既选定慕秋水,那自是有她的道理,绝不会是一时念起。”老板娘听了,也是一叹,却不作声,会客厅里突然安静得吓人。
我望着老板娘眉头轻皱的样子,心里乱糟糟的,“若是在后世,我能有这么一个千娇百媚,性子又好的女朋友,不定有多开心!只是现在,她离我伸手可及,却又总觉得她离得很远很远……甚至连她的名字,我都还不知道,就稀里糊涂的,跟她来了这深山老林!只是不跟她来,我又该去哪里?”我忽然觉得百无聊赖,“一个人没了任何的目标,没了任何的喜好,就这样被人,或者用后世的话,被生活牵着鼻子走,它牵着你到哪儿,你就只能到哪儿,这种感觉真的无趣极了!”
便在此时,一阵风吹过,我从风声里听到若有若无的脚步声,游目四顾,娥皇众门人或假寐、或望着烛火发呆,没一个人听见。我一阵恍惚,“是我听错了?”念头未落,又听见卡擦一声轻响,好像是谁踩到了枯枝上,枯枝断开的声音。吴念菊眼中光芒一闪,双手扬起,灯烛瞬间熄灭,大厅里一下黑了下来,耳闻周围一阵悉悉窣窣之声,老板娘已拉我离开了我原来坐的位置。
所有的声音全不见了。安静,黑暗,只有厅前,那淡淡的月光,将院里大树的枝叶投在了地下,随着微风,轻轻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