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连续几天的反复折腾,原本碧波荡漾的河渠,渐渐变成了一条土沟,没过多久又进一步变得与平地无异。
至此,针对城门和墙头的攻坚战,才算真正打响。
无数的突厥战士和西域兵卒,举着大盾、扛着云梯、推着冲城车,如山似海般的涌向帝都城池。
远远望去,开始攀城的人群,就好像数不尽的蚂蚁,爬在一头大象身上,不停的向上、不住的啃食,又不断的被大象抖落到地面。
攻守双方此刻已经完全进入到短兵相接的阶段。彼此将士都面目狰狞、杀声震天,用各种各样的兵器,朝对面敌人疯狂的劈砍捅刺,寸步不让。
庞大的帝都城,早己经化作修罗地狱,无情的吞噬着靠近自己的一切生灵。
惨烈的攻坚战整整打了十天,突厥人因为伤亡惨重,而且全军将士都疲惫不堪,终于无奈停下进攻的步伐。
说实话,如果他们再多撑一撑,恐怕对面城头上的唐军就会率先垮掉。
不过,即便明知如此,赤利也没有办法再逼着手底下的将军们,继续苦战了。连续半个月的厮杀,中间没有半点停歇,别说已经搭进去八万多条性命,就连赤利亲王自己也因为不分昼夜的部署督战,身体和精神正处在崩溃的边缘,再打下去,他都险些要劳累猝死。
这十多天如同噩梦般的时光,拼掉大量突厥精锐,所换来的成果仅仅是七八处垮塌的城墙豁口,以及一座被撞碎的城门。
然而,决死一战的唐军,竟然用无数血肉之躯,硬生生堵住了这些漏洞,就是没让攻城军取得更大的进展。
转眼功夫,破损的城墙和城门又被帝都军民修复完毕,令赤利和每一个攻城将士都不禁产生出一种沮丧的无力感。
停战之后,赤利亲自赶到位于北照寺的统帅部,向父汗阿史那默辛请罪。
听完他的战报,阿史那默辛面沉似水,冷冰冰的哼了一声,没有言语。
跪在地上的赤利亲王吓得汗流浃背,低着头瑟瑟发抖。父汗虽然看上去温文尔雅,但是谁都清楚,他是突厥历史上最冷酷最无情的君主,因为作战失利而丧命在父汗手上的突厥王公大将,数量超过以往历代可汗的纪录。而那些被处死的人中,很多都是父汗的叔伯长辈和一奶同胞的亲兄弟。
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命运等待着自己,赤利心中一点底都没有。
时间过去很久,赤利亲王正感到双腿有些麻木的功夫,忽听阿史那默辛沉声问:“进攻受阻,是因为将士们不肯拼命吗?”
“嗯……不是。”
“那是因为各部的将军和贵族贪生怕死?”
“不,大家都很勇敢。”
“是装备不足?粮草不济?还是情报有误?”
“回禀父汗,都不是。”
“难道……是敌人比我们更强大?”
赤利犹豫一下,终究还是没敢说唐军防御力强大的话,摇头道:“不,相比而言,我们突厥才是强大的一方,天下无人能敌!”
啪的一声,阿史那默辛可汗的手掌,重重拍在王座扶手上,厉声喝道:“那就是因为你的愚蠢无能了!”
“请父汗恕罪,儿臣知错,知错了!”赤利忙不迭的磕头求饶,这个时候可是脑袋能否保住的紧要当口,万分马虎不得。
阿史那默辛轻叹一声,正欲说话,站在旁边的血卫将军克锋突然开口道:“大汗,帝都是唐朝的首都,号称是世界上最繁华最伟大的城市。像这样的地方,若要攻克它,难度之大可想而知。更何况,唐国皇帝决意坚守帝都,他下面的战士必然会拼死抵抗。亲王殿下他们一时没有能取得胜果,应该是情有可原,还望大汗恕罪。”
他这么一说,周围的大臣武将都纷纷表态,替赤利求情。
阿史那默辛静静的看着众人,沉默半响。待所有人都不再言语后,才沉声道:“要不是大家都为你求情,今天定然会治你一个指挥不力、误国丧军的罪名!帝都虽大,不过沧海一粟;王国恒强,聊聊史家数笔。没有哪个国家或首都,是不可被战胜、不可被攻陷的。你空有足以征服天下的力量,却拿一座城池没有办法,只能证明你的愚蠢!”
赤利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着阿史那默辛:“父汗,请您再给儿臣一次机会。我一定踏平帝都!”
默辛可汗摆摆手,示意赤利起身,然后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赤利忍着双腿酸胀刺痛的感觉,思索片刻后说:“前一阶段,虽然我军损失很大,但是对方也同样难过。他们坐困孤城,兵力有限,这么耗下去,先垮掉的一定是他们!所以儿臣认为,应当一边让参战部队稍事休整,恢复气血。一边征调生力军加入战场,充分发挥我军在兵力战力上的优势,彻底击碎唐军的防御。”
“生力军?”阿史那默辛盯着赤利:“你从哪里调生力军?赫连元帅和左贤王带走了二十多万人,你那里握着四十万,此地只剩下血卫军团和血卫铁骑军团,还有你弟弟的三万近卫军团,给你调走?”
赤利连忙摇头:“不不,儿臣不敢。血卫大军是父汗的亲兵,绝不能轻易调动。坦利的兵马……您也知道,尽是些稀松散漫的部队,打仗根本指望不上。”
“那你的意思是?”
“嗯,儿臣的想法,是打算调雅库特军团来增援。”赤利亲王答道:“前几日,格玛可汗不是送来战报,说是铁石山的库风残匪被他成功击溃,斩首万余级。而且西域军的整编也进展顺利,已经集结十二万左右的兵马。儿臣觉得,以目前西域的局势来看,完全可以命令雅库特主力东进,补充前线大军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