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就好像是一个小火苗,在肆虐的狂风中,顽强固守着那丁点儿的亮光和热度,只待时机到来时,去勇敢的掀起燎原烈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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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波从神策大将军府出来,回到卫所没多久,便被千头万绪的公务整的焦头烂额。
顶头上司马洪杰赴任安南后,右神策军将军的位置始终悬空,凡事只能由他这位掌令官代署,再报告给神策军大统领胡云天定夺。
何光华推荐过四五个接替人选,兵部选官司也通过选拔批复,可任命却卡在胡老将军那里,迟迟未果。
按规制,将军人选只要得到兵部核准,名单就可以递送尚书省,奏报皇帝御批。可李坤偏偏不理会此事,特命由胡云天酌情处置。
胡老爷子是军方泰斗,又是神策军主帅,这样安排连何光华也不敢吭声。但问题是,不知道胡云天是不是因为年老糊涂,右神策军选将一事,迟迟拖着不做决定。
如此一来却害苦了张波。
右神策军负责拱卫京畿,本来就事多繁琐,千斤重担都压在这位年轻军官身上。尤其此时的帝都长安,又是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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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皇城,御驾所在,恐怕从来没有过眼前如此复杂的局面。
外有西域惨败、边疆危机;内有朝堂争斗、权臣隐患。三十万大军云集帝都城外,各有分属,其心难测。
作为拱卫帝都的右神策军代长官,张波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就在昨日,十万屯卫军终于抵达此处。看着遮云蔽日的庞大兵团,他的担忧不禁再次加深几分。
“叔公,兵部的鲁耀坤其心可诛!”张波一直是习惯随着胡飞,管胡云天叫叔公的:“不晓得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六军操演,随便派几个营来参加就可以了,为什么要搞的几乎全军出动?还把攻城器械也搬来,投石机、神臂弩、楼车、冲城锤,加起来足足上百部!难道是要攻打帝都吗?”
“嗯……嗯……”胡云天一边闭眼打着盹,一边咕噜道:“继续说……嗯……”
张波无奈叹气,接着说:“还有营区部署的事。原先都说好的,参加操演的大军在霸上驻扎,靠近西高原演军场,方便行动。可是临到眼前,却又改成在帝都周围安营,理由是为举行圣驾阅兵,让陛下免去舟车劳顿之苦。武威、屯卫两军四面八方的铺排开,有意无意中占据了城外各个冲要地带。反而是咱们左神策军,被远远的留在朔阳城。万一……”
“咳咳咳……万一什么……咳咳……”胡云天费力问道。
张波咬牙道:“万一何光华图谋不轨怎么办?”
胡云天突然睁开眼睛,盯着张波:“何光华?他敢吗?咳咳……外面的那些将士们,会跟着他攻打自己的皇帝吗?”
张波听得一愣,没有接话。
胡云天继续道:“我大唐将士,咳咳……最看重的就是‘忠诚’二字。叛臣贼子,也最为人所不耻。咳咳咳……何光华?他并不是真正的关键……”
“那谁是?”张波诧异的问。
胡云天没说话,用手指指外面,又闭上眼睛打瞌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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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波回来后,一边忙着处理公务,一边琢磨胡云天的话,越想越心惊。
尤其是老头儿后来指着外面的动作,可以理解为让他离开,也可能是另有所指。
按照神策大将军府的方位来看,胡云天手指尖朝着的方向,究竟有谁呢?
最近处,应该是对面的老梁王府,然后是都水监。都水监旁边是工部衙门。再隔过一条街,便是太仆寺。而太仆寺后面,可就是皇宫啦。
皇宫?
他仔细思索着皇宫中的布局,那个方位……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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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大胆的念头,令张波惊出一身冷汗。
坐镇东宫的大唐皇太子李铎,乃是先帝遗孤、当今皇帝李坤的亲侄子。
二十年前,晋王叛乱,先帝重伤不治,韩如柏、关星辰等人拥戴鲁王即位,并与其订立神圣盟约,千秋万载后传位于当时尚在襁褓中的李铎。
从那之后,李铎便以大唐王储、皇位唯一继承人的身份,入主东宫。
二十一岁的皇太子,难道与何光华有什么隐秘的关联?
说实话,“顶班皇帝”李坤在位这么多年,“无为而治”的处事风格颇得人心。整个大唐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眼看着皇位也越坐越稳当。
李坤生性洒脱,为君的风格与先帝截然相反。他的后宫里,美女佳丽多到人满为患的地步,儿子也自然也生了一大堆。光是行过加冠礼的王子,就多达三十几个,其中有十二位被册封为亲王、郡王。
平日里,这些嫡系王爷们全都卯足劲,寻着各种机会,到处展现自己所谓文治武功的“才华”,而皇帝陛下好像也对此颇为赞赏,常常大加肯定。
朝堂上下早就开始在暗地里议论:当初所定的神圣盟约,如今还做不做数,东宫的位置会不会易主?
难道是,在这种情势下,太子李铎按耐不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