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成淼的话,像是往滚开的油锅里泼了一瓢凉水,哗啦一下炸开了花。
铁甲健卒营的军官们脸上变颜变色,急吼吼追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徐成淼就从追捕吴凌,然后协助李世卿守卫库风,到最后审讯扎伊特等等这些事,原原本本的讲述一遍。
直到此时,大伙儿才意识到西域的情况有多么严重,同时也因为李世卿等战友拼死抗敌的经历,感到深深的震撼。
最后徐成淼总结道:“根据我的判断,关大人此行非常蹊跷。兵部我不清楚,但宫里的惯例我是了如指掌。陛下断然不会为校军大试这种事情,专门派遣宫内特使的。如果真如扎伊特所说,这次十有八九是关内外的敌人相互勾结,打算联手袭击关大人的阴谋。所以,我现在需要你们随我去探个究竟。若是真的,那我们就能及时救援关大人;若是误会,所有责任我徐成淼一人承担!”
众军官都没说话,齐刷刷望向焦平虏。
焦平虏此时汗都下来了。大家虽然都没说话,却比说话更吓人,那一双双眼睛紧盯着自己,仿佛能喷出火来。他心里非常清楚,这时候只要敢说出半个不字,这伙人能把他当场给剁了。
“没啥说的啦!”焦副都护立即做出最明智的选择:“无论真假,大都护的安危不容有失!出了问题我焦平虏扛着。雷长燊、田宇、朱俊杰听令!”
三名军官应声答到,站了出来。
“我命你们点齐本部人马,随徐大人前去追赶大都护。其余人等整军戒备,准备随时增援西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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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千安西都护府骑兵在徐成淼的带领下,沿着官道一路向东而去,只一天多的路程便进入了凉州辖地。
刚过两界山不久,便看到前方一处山谷外,有官兵站岗警戒。
徐成淼命令部队放缓速度,迎接前来问询的值勤军官。
双方互报身份后,隶属凉州府军的校尉脸上露出怪异神色,问道:“诸位大人,你们怎么知道出事了?能给卑职看一下行军执节吗?”
“出事了?出什么事了?”都护府的雷长燊顾不上回答他的问题,急急反问道。
校尉犹豫一下,为难的回答:“在前面山谷里,贵军一队人马遭遇了袭击……”
徐成淼听得热血骤凉,二话不说,催马奔向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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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都护府众人冲过谷口,看到山谷里的景象时,立时都被惊得目瞪口呆!
抬眼望去,山谷中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折断的长枪和损毁的盾牌,鲜血飞溅的一片殷红。
很显然,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战斗。
都护府的人边看边连声惊呼。其实徐成淼早已经看清楚,所有尸体都穿着都护府的军装,还有那面丢弃在血泊里,代表着主将身份的大纛帅旗。
凉州府校尉跟在他身后,解释道:“从尸体僵硬的程度看,应该阵亡有两天时间。这片区域比较偏僻,巡逻队也是今早路过时才发现的。我们的折冲将军已经接到报告,正在赶来这里的路上。”
徐成淼正要说话,突然听到有人大喊一声:“大都护!”
他循声望去,看见几个人扶起地上一具尸体,正是安西都护府的大都护关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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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惨叫哀嚎声四起,几千名都护府将士滚鞍落马、失声痛哭。
这些热血男儿团团围住身中数刀而死的关星辰,声嘶力竭的怒吼着、暴跳着,有人捶胸顿足、有人撕扯自己头发、有人用指甲死死扣着地上的泥土,好似疯癫一般。
还有很多人拔刀出鞘,顶在凉州府官兵的脖子上,狂吼着:“谁干的!谁干的!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那个校尉吓得差点尿了裤子,哭丧着脸喊道:“不关我的事啊……天啊!怎么会这样?!竟然是关大都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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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唯一能保持冷静的只有徐成淼。
他定了定神,强压住内心的悲痛愤恨,扯起浑身颤抖的雷长燊,温言道:“兄弟,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我们一定会为关大人报仇雪恨,但是现在,你必须控制部队。否则会哗变的!”
说完,他又拉起跪在地上的另外两位军官,把同样的话又说一遍。
三名军官中,以田宇年纪最长,也最为老成持重。他克制住心中巨大的伤痛,开始约束部下集合列队。
几声号令过后,六千都护府军便已经排列整齐。虽然大家还在饮泣落泪,却没有再发出半点声响。另外有百多人因为悲伤过度,身体出现严重不适,都统一集中在队列旁边,席地休息。
田宇命令一队兵马接替凉州府军的关防,警戒整个山谷,另外安排人手整理遇难兄弟们的尸首,搜索幸存人员。
待一切安排停当后,三位带队军官来到徐成淼面前,请示下一步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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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成淼不禁暗暗心折,由衷钦佩关星辰统兵有方。
先不说都护府将士们跟自己的大都护感情深厚,因为他的罹难,人人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尤其令徐成淼感慨的是,即便在如此悲痛激愤的情况下,整支部队仍然能够保持良好的纪律。带队军官也还能保持冷静理智,尊重他这位现场最高官阶长官的权威。
“诸位,事已至此,我们唯一能做的,也是必须要做的,”徐成淼郑重说道:“那就是追查凶手,为关大人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