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城头上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傻瓜,砸的就是你们!”
话音刚落,城头瞬时亮起无数火把,大唐都护府的战士纷纷现身,弯弓搭箭冲着下面一通狂射。还有很多人把火油坛子像不要钱一样从城上猛丢下来,硬是给几百名秃鹫盟马贼洗了个油澡。
李世卿站在墙垛之上,宛若天神一般,张开大弓,朝空中射出一支火箭。火箭划着美丽的光线冲天而起,近乎与地面垂直,遥遥飞向天际,在漆黑的夜空中格外醒目。
众马贼纷纷好奇的抬头张望,奇怪为何这支箭的目标是指向空中,射的如此夸张。
只见那支火箭笔直上升,越来越慢,越来越慢,到最后快要升力耗尽之时,在半空中转了一个轻巧的小弯,循着优美的弧度,掉头向下面的马贼冲来。
“我的妈妈呀!”马贼们反应过来,立即吓得汗毛倒竖,都急惶惶的勒转马头。
转眼间火箭落地,瞬时腾起熊熊烈焰,无数的火人火马以北城门为原点,呈放射状四散奔逃。
就在城外马贼抱头鼠窜的同时,已经进城的马贼也陷入了绝境。
就在北门内狭窄的街道上,最早进城的一批贼兵已经被都护府的箭雨洗刷了好几遍,不剩多少个能喘气的了。
后面陆续进来的幸存者,被周围密密麻麻的长矛盾阵,堵成一团。他们既没有列队的空间,也没有冲刺的距离,只能原地转着圈的干着急。
最要命的是,带队的头领已经变成了一只“刺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有些马贼被绝望激起凶性,试图冲击都护府的盾阵,结果全都被长矛捅成筛子,颓然倒卧在盾牌前方这活生生的惨例充分教育了剩下的其他人:尽量老实一点。
“呼——哈”都护府的三面盾墙,齐齐向前逼近一步,被围在中间的马贼感觉空气都被猛地压缩了一下。
罗威举着长刀,站在盾阵后方大声喝道:“下马弃械者生,负隅顽抗者死!”
众马贼大多听不懂汉话,一脸茫然,毫无反应。
同样站在在盾阵后方的马克木,仔细看看罗威,尽量学着他的样子,煞有介事的将刀举过头顶,用车师话又威风凛凛的翻译了一遍。
贼兵们此时群龙无首,前不见生机、后没有退路,哪里还能存着半点继续顽抗的心思。他们眼见还有生机,半分都不敢耽误,连忙干脆利索的下马缴械。
在罗威的指挥下,排起从来没有过的整齐队形,老老实实的跟着都护府军离开战场。
-
天光大亮,一夜激战留下的凌乱,早已被守城将士打扫的干干净净。
伤者就医、俘虏归监,尸体被抬走处理。城墙上又整整齐齐的码放好成捆的箭矢、成堆的石木和一口口大油锅。
除了墙头地面的斑斑血迹之外,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整洁也是一种战斗力!”这是李世卿经常教训部下的一句话,尽管他通常就是最不整洁的那一个。
秃鹫盟进攻受挫,全面退却后,李世卿没有让大家立即休息,而是抓紧时间打扫城头战场,尽快恢复原状。
健卒营的士兵早已习惯,都默不作声的行动起来,可库风城原有的战士们却无法接受如此苛刻命令,纷纷指爹骂娘的抱怨。
李世卿假装什么都听不见,端着一碗羊肉汤,悠闲的坐在墙垛上晒太阳。
他看着周围井然有序的景象,心中升起了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在这之前,李世卿从未离开过老师关星辰,尝试自己单独率军行动。
铁甲健卒作为安西都护府的精锐力量,长期跟随大都护在玉门关内练兵。而位于高昌国的都护府总部治所,则由另一名副都护沈靖镇守。
关星辰一生中真正收过的徒弟,只有一个,就是李世卿。
李世卿从六岁起,便在关星辰的教导下习文练武,打下了扎实的根基。十六岁那年,他代表安西都护府,赴帝都参加演武堂一年一度的校军大试,凭借一身过硬的本领,夺得当年的魁首,还结交了胡飞、张波两位挚友。
从帝都回来后,关星辰就命他进入健卒营,一直到今天。
在老师羽翼的庇护下,李世卿的军旅生涯过的充实自在。每日里除了练兵和出任务,就只剩下惹祸了。
可不管他闯下多大的祸,顶多就是挨一顿棍子,凡事总有老师在外面替他顶着。
但是现在,所有的困难都需要他自己扛了。
此番驻防库风城,在临行前,关星辰曾与他长谈了一次。向来从容洒脱的关老师,那天显得格外语重心长。
话语间,关星辰提到最多的,就是“内忧外患”这四个字。老师的身体每况愈下,而朝中皇权势微、暗流涌动,西域这边则有突厥大军从旁窥伺。
一旦两边同时有变,安西都护府将会成为孤悬域外的偏师,形势岌岌可危。
李世卿心中明白,他必须替老师把这幅重担挑起来。就像当初关星辰保护他那样,现在轮到自己守护老师、守护西域、守护大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