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兰西岛南门之下燃起一团火,难以计数的诺曼人在烈火中扭曲挣扎,最后像是木炭一样燃烧。
不仅是发动攻击的罗斯海军大吃一惊,目睹火攻战术大获成功的巴黎伯爵,他也难以置信自己就这样击退敌军了?
他将脑袋探出垛墙,顶着烈火的热力一探究竟。
奈何浓烟突然刺激了他的眼,杰拉德赶紧把脑袋伸回去,再使劲揉揉眼缓解突然的刺痛感。
沥青燃烧特有的浓烟是比狼烟还要浓黑的,黑烟干脆遮掩了堡垒的南门,也完全遮掩了守军虚实。
此刻,城墙上无数守军战士高举铁剑,他们欢呼呐喊士气大振。
与之相对的是黑狐的震惊,他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巴黎守军竟善于使用某种热油。
以烈火做武器?这不是罗斯军才善于做的么?怎么巴黎伯爵也学会了?
布条缠于箭簇然后充分油浸,点燃之后即可作为火焰箭进行纵火。给扭力弹弓发射的标枪捆扎浸油布,还能进行更远程的纵火。
黑狐没见过更高级的火攻战术,他能联想到的基本到此为止了。
有关东罗马帝国的“希腊火”只是一个罗斯贵族间流传的说法,如果不是留里克信誓旦旦说东罗马有这一种可以点燃大海的武器,大家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还有这个。
沥青不能在水面漂流,它的熄灭也并非是被水浇灭的。
进攻的两条长船中,一大批亡命之徒都战死了,逃到安全地带的那艘长船里战士们惊魂未定。船舱里有很多积水,其中又有一大片温热的黑色的、好似松胶质感的物质,在船舱狠狠糊了一层。
只要伸手去扣,指甲缝里都是这种黑色物。
有好奇的战士颤抖着手指扣取一块,放在鼻子处闻一闻,刺激性气味十分强烈,放在舌头上再舔一舔,口感酸涩难以明说。
那是战士们从未见过的东西,逃回来的船只立刻与黑狐的旗舰靠拢,两船侧舷贴合。
他们一方面报告自己的恐怖损失,另一方面集体手指着船上强烈的过火痕迹,又指着那一大坨黑色物质。
“大人,就是那黑色东西燃起大火。我们……我们的兄弟居然被他所杀。”
“它……太难扑灭了。没有人知道它的什么东西。”
敢于说话的战士结巴舌,其他人都已经被吓傻,一时间失语了。
黑狐与众部下一样,大家放下手中的十字弓,很多人仍在观察那边致命的浓烟烈火,
黑狐急于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一眼看到逃回来船只上的黑色物,这便奋力跳到死里逃生的长船,半蹲下来开始从薄薄水层里硬扣这手感温热软糯的物质。
手扣太磨蹭,他又拔出匕首,干脆在船底剐蹭起来。
他把黑色物质放在手里摆弄,闻一闻又舔一舔,眉头紧锁地斥责这东西令人不适。
“真是想不到我们也被他们偷袭了。”
“大人。你知道……这是什么?”又有惊魂未定的战士紧张询问道。
“我哪里知道它是什么?只有罗斯王知道。可恶,我的试探性进攻居然还有意外收获,就是……代价太大了些。”
黑狐把块状物放在宽大的衣兜里,到了这时候他并不清楚此乃非常愚蠢的操作。
他站起身,继续看着那边的烈火:“到此为止了,以我们的能力无力攻破那个河心岛堡垒。看来只有罗斯王知道如何正确处理。”
已经吃了大亏,莽夫将军多半头脑一热,下令手下来一次重攻击。黑狐其人妙就妙在商人思维,他要及时止损,索性立刻宣布攻击暂停。
这一下令暂停,等于是进攻部队放弃了对法兰西岛、两座石墩木桥与两座桥头堡的攻击。
不过攻击尚未彻底结束。
他看得出部下的愤怒与不干,好在巴黎城核心之外到处都有泄愤之地。甚至于河心岛的西南方向明显还有一座很敦厚的石头建筑,当地明显有着更多的村庄民居。
他不怕守军离开堡垒作战,就怕那些家伙不出来,还不如想办法刺激他们出城。
部下急于泄愤,蓝狐就为部下找一个合适的泄愤口子。
巨大的环形木墙为巴黎城构筑出一个城市范围,哪怕它根本没有实现防卫价值,倒是将个别的大建筑首次包裹在新定义的城市范围内。
巴黎西南方向,一座有着大量拱形结构、罗马立柱的石头建筑,以它独特的敦厚雍容的质感屹立大地上。它就是克洛维大王针对一座罗马浴场所改造而成的宫殿——温泉宫。
遂在欢呼雀跃的守军看来,漂在河面的野蛮人突然停止攻势,敌军并非吓傻了,在短暂趁机后,敌军居然纷纷登陆。
当大家以为野蛮人要攻打南部桥头堡,结果他们奔着温泉宫方向狂冲。
“大人!”一位百夫长焦躁地指着西南方:“海盗在袭击温泉宫。我们得……阻止他们。”
“不必。”杰拉德厉声制止部下的诉求:“温泉宫的财宝提前般进来了,那里只是一片空荡荡的石头房屋,还有……一片温水池。他们无力烧毁温泉宫,至多把外围的木头房屋毁掉。”
他又看着登陆海盗的背影,鄙夷地嘟囔:“哼,狗改不了吃屎,海盗见了大房子就想劫掠。一群蠢货,你们什么也得不到。”
杰拉德二世搬空温泉宫财宝一事,本来是防备敌对贵族打劫的,其次才是防备可能的诺曼人偷袭问题。他本以为自己对丹麦人有所了解,可今日所见的海盗与丹麦人似乎关系不大,或者说其他海盗也加入袭击巴黎的盛宴了。
他现在还能保持镇定,刚刚的自己差点被奇怪的东西击中,否则就已经阵亡了。理智约束他的冲动,由于巴黎守军有限,在昨日蒙受重大损失后他已经不敢再去冒险,于是看着一群海盗嗷嗷叫的上岸,也许可以派出骑兵冲过桥梁,将海盗们砍杀一番的。
难道海盗们就想不到么?他们既然箭矢犀利,还有某些不可名状的武器。如果骑兵在通过木桥时遭遇海盗的射击,全副武装的骑兵中箭后坠入河里必死无疑。
他无力承担如此风险,事实上黑狐在登陆之际就留着心眼,船载的扭力弹弓随时可以瞄准射击,就怕守军骑兵憋着不出来。
杰拉德实在预判了黑狐的预判,他按兵不动,坐看温泉宫被野蛮人洗劫,也确信野蛮人将扑个空,他已经在幻想那些海盗,因搜刮不到财宝怒气冲冲的样子了。
定在河面上的船只剑拔弩张,杰拉德也要试探一下野蛮人是否真的在守株待兔。
他不管那些本着温泉宫狂奔的家伙,现在安排一些弓箭手登上城墙,试着对河上的敌人进行打击。
法兰西岛将河道分割两部分,河道非但没有严重收束,它变得更宽阔了。
南部河道宽度接近一百米,站在城墙上的弓箭手,依靠着质量一般的弓,可将轻箭抛射到河对岸。理论上诺曼人的船只全部处于己方的箭矢覆盖范围内,就是手下的射击能有多精确,杰拉德对此毫无奢望。
城下的烈火还在燃烧,着火的长船成为巨大火炬。士气不错的弓手们忘记了刚刚遭遇的箭矢打击,一时间也懒得去观察诺曼人射来的仅有小臂长度的短粗弩箭。
杰拉德组织了五十人,他们弓身于垛墙下蠕动,等到陆续进入射击阵位了,才纷纷向半蹲的伯爵大人示意可以行动。
一声令下,弓手们突然探出身子,他们搭弓射箭,以求足够的箭矢尽可能制造杀伤。
船上的罗斯军其实一直盯着城墙的动向,注意到守军居然在放箭,自己这边也就娴熟地将大圆盾举过头顶承受一轮打击了。
只有少数箭矢击中了长船,仅有零星的箭矢击中了圆盾。
带着倒钩的铁箭簇勉强击穿圆盾,它至多穿透一个指头长度,能造成这样打击也多亏了抛射时重力势能的加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