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华宫归羽阁一直亮着,不一会又传出一大摞纸被摔到地上的声。
桌上的茶又凉一杯,羽冰落也不肯喝一口,哪怕那事已过去一段时间,她还是压不住自己的怒气,入了夜更是睡不着了。拿着投身契一个一个地看,依旧压不住心中怒气。
若沁将投身契拾起来,放回箱子,跪在羽冰落身边道:“尊神何必如此动怒,既已作出对策,想必以后也不会有这些事了?”
说到对策一事,羽冰落便想到江奕:“话传过去了?”她靠着椅背,的确是不再看投身契了,听若沁汇报情况。
“是,江公子说定不会负尊神所望。”羽冰落点点头,想着已在私下与伏狱司规划好的事情,才渐渐安心。
“孟氏,如今愈发不堪了。”想起孟磐的世事不问,孟尧渊的力不从心,再有暗中查到的白氏作为,渐渐把这些跟以前的柳氏重合在一起。她最厌恶,那等不知尊卑、贼胆包天之徒,恨不得立马除掉才行。
却又与孟氏牵连甚广,连她都不敢确定,这其中到底有没有孟磐的手笔。她叹口气,不过好在,那孟尧渊却是个可以抬举的,她倒要看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除掉那根深刺。
若是不能,有的是人可以当岛主。六大氏族之一又如何,犯了错,难道就就不用受罚了?
突然看到新送来的书中有一本《花马集》,她想起这是安祁旭所写,她伸手去拿。
那书放在最那边。她身子往前探探才够到的。
打开一看,便有一句“戾风欲摧千墙柳,叶泣声声万户观”尤其亮眼。
她突然有种与他已相识多年,她所做之事他都知晓、都明白似的。她心中无比畅快,她欣赏这样的聪明人。
她也没有生出一股自己被人看透的慌张,反而很开心,嘴上兀自念着:“安祁旭,当真不愧文安之名。”
“若沁。”她眼依旧是看向书的,却又像在透过书看另一人。“明天等青龙神君来了告诉他,神君府还未修,让他去监工,不必上早议。后日任礼,命他准备着。”
若沁应下,她又说道:“那枝玉兰你定要照看好,莫出了什么差池。”
她想到蔺意亲自偷偷跑来把这聚魂之物交于她时,千叮咛万嘱咐,生怕她有一点照看不好,哪里能见从前大将军之威风。
这便是她看过的许许多多的情爱之事,“就像蛊一样,实在稀罕。难怪有人避之如避蛇蝎,有人却万分盼望。”
她早就看开了,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尊神血脉必须有续,她也只能在那些不是氏族中人里挑,无论以后怎样,她也不是多么在意。
她拿着《花马集》看,渐渐地有了困意,意识褪去时,脑中是刚才的许许多多诗。她是高兴的,她也总算能看进去那些东西了。虽依然觉得晦涩难懂,也不明白为何要如此写花。
再想想她从前看的各类战书,现在能把这些看进去已经不错了。
……
子时中,安、林二人各领一人,送其归家。安祁旭传信给巧青,让她去大榕村等他俩。
他上岛,巧青就在那里,四处张望,见到他立马跑过来,扶着孟尧渊。他看向她,她沉默不语,丝毫不问孟尧渊为何喝这么多酒,定是知道些什么。他又看到她肩头及发上,都是露珠,面容憔悴,便知道了:她这是等了孟尧渊一夜。
两人都不言语,扶着孟尧渊到他大榕村内的宅子内睡下。巧青拉着他出来,说道:“多谢神君送城主回来。”安祁旭看向她,这些天,她倒像是变了一个人,衣着素色,彩簪已弃,那份张扬已失去。
她说话也不带上含媚的尾音了:“让他出去发泄一番也好,待会回府,他又要面对那些腌臜之人了。”
安祁旭明白,这次出的事,比以往更严重了。连巧青都被逼得不像一只狐狸了。
“你也辛苦,尧渊当上岛主后,你也免不了受人非议吧。”他眼中一丝怜悯闪过,“岛中之事杂乱,人际关系错综复杂,远不如你原来的山间丘林自在。”
巧青看向自己身上老气横秋的衣服,释然笑道:“皮毛固然艳丽,但到底太打眼了些。山间固然自在,可陪在阿渊身边,才是我一生之幸。今我此幸,万苦皆不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