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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是假的

“司马越!”

“是司马少将军!”

“少将军真的活着!”

司马伯圭的白马义从首先沸腾了起来不断的喧哗着。

司马伯圭仰头看着城门楼上的年轻人,心绪也突然激动了起来对魏满与林让说:“是越儿!绝对无错,是越儿!”

陈继的谋士笑着说:“怎么样?我家主公那是相当有诚意的魏公愿不愿意考虑我家主公的请求,就此撤兵呢?”

谋士生怕魏满拒绝立刻又说:“这一切全都是误会,如今战事如火,陈仲路僭越天子罪大恶极魏公身为骠骑将军,肯定公务繁忙,我家主公又怎么好多多款留魏公呢?唯恐误了魏公的公事。”

魏满一听,不由冷笑出声,这谋士说得比唱得还要好听。

前面是兵临城下后面是陈仲路谋反魏满其实已经足够纠结了而如今陈继还放了大招突然大变活人,把已经死掉的司马越推了出来活生生的站在大家面前。

魏满心中的纠结已经加了一个更字。

如果攻打陈继,那么陈仲路该怎么办,而且攻打陈继就意味着放弃司马越,司马越跟着魏营出生入死人缘儿又极好,魏满放弃司马越,放弃的就是整个军心,而不是一个少将军而已。

魏满微微蹙眉,没有一口答应。

林让似乎明白他的心思,催马稍微靠近一些,低声说:“魏公,陈仲路的势力要远比陈继也就是说,攻打陈仲路,要远比攻打陈继轻松得多,而且陈仲路僭越天子,乃是违反天道之事,已经成为众矢之的,魏公只需推波助澜便可,不如接受人质,撤兵转而攻打陈仲路,积攒威望与势力,等到陈仲路兵败,再讨伐陈继不迟。”

如今的陈继还是一个“胖子”,魏满很难一口气吞下这个胖子,如果要吞,或许会扯到嘴巴。

但陈仲路不同,没什么斤两,但“虚胖”的已经要炸掉了,魏满只需要用针尖儿一戳便可以。

魏满也考虑到,陈仲路僭越天子,已经触了众怒,这时候攻打陈仲路,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又听林让都这么说了,便眯着眼睛点了点头。

魏满骑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个谋士,说:“孤接受求和。”

谋士登时喜形于色,连忙千恩万谢,说:“多谢魏公!多谢魏公!”

魏满说:“但释放人质,必须由你们主公亲自来。”

谋士知道,魏满肯定要给陈继一点颜色看看,这才甘心撤兵,因此并没有拒绝,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联军很快撤兵回营,虽然这次没能攻打进燕州府署,但是武德可谓是头等功。

之前那些看武德不起的将军们,多少都有些忌惮武德,别看武德像是个老好人儿一样,平时笑呵呵的,又有点儒雅君子,任人欺负的模样,但其实是个算计极深的人,不可得罪。

魏满在幕府之中,当面褒奖了武德,说:“武将军忠心耿耿,只有五千兵马,却拼死攻城,孤一定会上表圣上,褒奖武将军的。”

武德一听,感激站起身来,拱手说:“卑将一心忠于人主,一心忠于骠骑将军,不敢讨什么赏赐。”

武德说得几乎要开花儿,嘴巴特别甜,其他众人心中不屑,但也不敢太小看了武德。

褒奖之后便散了会,众人纷纷离开了幕府,明日接受俘虏之后,联军便会撤退,撤离燕州,前往淮中对抗僭越天子的陈仲路大军。

众人全都离开,唯独林让没有离开,还坐在席子上,看着上首的魏满,说:“魏公一定在想,如何给陈继难堪,是么?”

魏满笑了笑,说:“孤的心思,什么也逃不过你啊?”

其实魏满这点子小心思,不猜也知道,毕竟小心眼子。

魏满就这样离开,绝对不甘心,必然要给陈继难堪才行,但是一时又想不到如何给他难堪。

林让便说:“魏公,您忘了么?我们手上还有攸远。”

“攸远?”

魏满奇怪的看着林让。

陈继的谋主攸远,日前已经归降了魏满,原因很简单,他在京城做使者,陈继突然“杀”了司马越,皇上雷霆震怒,要杀攸远,是魏满救下了攸远,刘在营中为己所用。

攸远痛恨陈继阴自己,所以便投效了魏满。

不过,说实在的,魏满其实并非想用攸远,他对攸远有所芥蒂,但攸远曾是陈继的谋主,并非一般谋士,多少知道一些陈继营中的大小事务。

魏满这个人,是从来不拒绝打听别人短板的,攸远既然想爆料,魏满就留下了他。

林让说:“攸远这个人,自负是个多才多智的文士,骨子里有一种自大的傲气,陈继阴了攸远一把,攸远可是个记仇儿的,明日接受俘虏,魏公不防派遣攸远前去与陈继对接,陈继乃是一营主公,一方之长,而魏公派遣一个降臣谋士去与陈继对接,本就是一种羞辱,再者攸远与陈继见面,那就是狭路相逢,仇人眼红,能让陈继讨到什么好处?到时候还不是有冤的抱冤,有仇的报仇?”

魏满一听,哈哈大笑起来,说:“好!你说得好,当真有趣儿的很!”

魏满立刻便说:“来人,把攸远叫过来。”

攸远不知什么事情,魏满突然叫自己,赶紧小跑着便过来了,进入幕府之内,恭恭敬敬的行礼,说:“攸远拜见主公,拜见鲁州刺史。”

魏满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攸远,把攸远看的都发毛了。

林让则是长身而起,负手围着攸远转了两圈儿,说:“尝听说,攸远先生乃是陈继营中第一谋士,被拜为谋主,昔日里又与陈继乃是拜把子的干系。”

“不不不”

攸远赶紧求饶,说:“绝对无曾有的事儿,陈继他家四代三公,一门三公,根本就瞧小人不起,从未正眼看过小人,小人心中清楚,什么谋主,陈继心里主意多,疑心病又重,根本不喜听旁人献策,所以绝没有此事啊!”

林让淡淡一笑,笑得却没什么没诚意,说:“攸远先生不必害怕,我不过一说。”

攸远擦了擦冷汗,看着皮笑肉不笑的林让,总觉得林让还是不笑的时候更亲和一些,这笑起来特别森人。

林让扯了些许没用的,这才说:“明日正午,魏公要从陈继那处接受俘虏,这事儿你是知道的罢?”

“知晓,知晓!”

攸远赶紧应声。

林让便说:“魏公的意思,是派攸远先生,去与陈继对接。”

攸远吃了一惊,睁大眼目,说:“小小人?!”

林让点点头,攸远不由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的魏满,魏满一脸淡然,似乎不想发言,全权交与林让处置。

林让淡淡的说:“正是。”

他说罢了,又轻轻一笑,笑容中挂着四分冷酷,三分狰狞,还有三分阴险。

林让冷酷无情的嗓音说:“我们需要攸远先生做一件事情。”

攸远哪里敢不从,赶紧说:“还请刺史大人示下,小人一定尽心竭力,粉身碎骨!”

林让说:“也没什么,无需粉身,也不用碎骨,只需你去耍大牌。”

“耍耍大牌?!”

攸远吃了一惊,其实有点听不明白。

林让说:“怎么混怎么来,怎么横怎么来,怎么嚣张怎么来,听明白了么?”

攸远是个通透的人,这点子小事儿他是明白的,立刻点头说:“听明白了!是是是,小人知道,绝不辱命!”

翌日正午,燕州府署城外。

陈继已经带领麾下,精兵良将,押送着司马越站在城门口,准备迎接魏满大驾。

日头正浓郁,虽然是秋日,但是日头火热浓烈,城外一片荒凉,为了打仗,生怕敌人会用火攻,已经砍得寸草不生,没有任何庇荫的地方,日头就这么直直的暴晒在陈继的脸上。

陈继的热汗顺着沉重的头盔,从缝隙中溜了出来,“滴答滴答”的滑下面颊,险些迷了陈继的眼目。

陈继脸色难堪,看着一望无垠的空场,就是看不见魏满来接受人质的队伍,气得他七窍生烟,沉声说:“怎么回事儿?!你不是说魏满接受俘虏么?为什么至今还是不来,难不成是耍孤?!”

谋士赶紧跪下来磕头说:“卑职不敢,卑职不敢啊。”

当然不是谋士耍陈继,而是魏满故意耍陈继。

魏满迟迟不来,也将耍大牌发挥得淋漓尽致

就在陈继等得不耐烦之际,“哒哒哒”的声音响了起来,是马蹄的声音,走得十分轻快,踏着小碎步而至跟前。

陈继仔细一看,哪里是什么魏满,这根本就是攸远!

陈继没成想攸远竟然还活着,按照魏满的性子,不应该一刀斩了攸远么?

攸远笑眯眯的看向陈继,他是单枪匹马来的,还迟到,当真是何其嚣张。

攸远可抓到了报仇的时机,这文人雅士,其实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有仇必报!

而且还相当记仇。

攸远微微昂着下巴,看向陈继,说:“哎呦喂,陈公,当真不好意思,我这马匹不是什么千里马,也不是什么良驹,让它走就是不走,非要吃饱喝足再走,我也是没辙的事儿。”

陈继额头上青筋狂蹦,说:“魏公何在?”

“我们主公?”

攸远故意说:“陈公您不知道啊?主公不来了。”

“什么!?”

陈继等了这么久,几十斤重的铠甲披在身上,头盔就有好几斤,热汗涔涔的往下流,等了一个时辰,这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魏满突然说他不来了!

陈继差点当场拔剑砍了攸远,幸而身边的谋士赶紧拦住。

攸远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笑眯眯的说:“哎呦,陈公您放心,我们主公虽然不来了,但是人质还是要的,请陈公释放人质,小人这就带走了。”

陈继气的头皮发麻,说:“我堂堂一方之长,魏公竞派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谋士与我对接?!”

攸远笑着说:“当真不好意思啊陈公,我们营中有些地位的人,如今都忙得不可开交,所以没人能与陈公来对接人质,这不是,属我最闲,您若是不愿,那谁也不能强求不是?我这就回去禀报主公,说陈公不愿对接人质。”

他说了,调转马头就走,那马虽不是千里良驹,但是也颇为听话,根本看不出来不愿被驱使的模样。

谋士赶紧劝说陈继,千万不能因为一时意气,输了局面。

陈继也知道这个道理,只好硬着头皮的说:“孤孤刚才开个顽笑,可以对接人质了。”

攸远冷笑一声,说:“有些顽笑,可是开不起的,尤其千万别对我们主公开顽笑,否则最后成为顽笑的,必然是陈公您了。”

陈继额头上青筋狂跳,眼珠子恨不能凸出来,却努力克制着自己,生怕坏了大事儿

联军营中,司马伯圭似乎已经沉不住气,上手不停攥拳,松开,又攥拳,又放松。

“腾!”的一声,立刻站了起来,说:“不行,我要去看看。”

他说着,却被林让抬手拦住,说:“司马将军稍安勿躁,不消一会儿,攸远必然将少将军安全带回,请将军放心便是。”

话虽如此,但是司马伯圭真的不能放心,因着那是他的弟弟啊,司马伯圭现在最大的念想,就是让他弟弟好好儿的,如今弟弟突然死而复生,出现在自己眼前,司马伯圭如何能沉得住气?

司马伯圭仿佛是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已经用尽了最后一丝耐心,在笼子里不断的逡巡,就差怒吼了。

就在此时,突听有人大喊着:“少将军!少将军回来了!”

“是少将军!”

“快快,迎接少将军!”

幕府中的众人也听到了声音,司马伯圭第一个反应,惊喜的说:“越儿回来了!”

他说着,“哗啦!”一声,冲出幕府大帐,已经沉不住气,大步往出跑。

魏满对林让说:“咱们也去看看。”

众人全都迎出幕府营帐,就看到攸远带着司马越真的回来了。

司马越还像往常一样,没什么太多的变化,只不过裸露出来的面颊上有些伤口还未愈合,显然是受了伤的。

他的手脚自由,攸远早就给松了绑,全须全影的送回来。

攸远谄媚的说:“主公,刺史大人,小人幸不辱命,将司马少将军带回来了。”

司马伯圭看到司马越,不等司马越下了马,便一把将人狠狠抱在怀中。

司马越吃了一惊,眼神波动了一下,随后便任由司马伯圭狠狠抱着。

“越儿!怎么样?你受苦了。身上疼不疼?饿不饿?还是渴了?在陈继那处有没有受刑?!”

司马伯圭平日里是个少言寡语之人,看起来像是一头孤狼一样,如今却变成了一个话痨。

魏满不由笑起来,说:“还不快扶令弟回营休息,再找个军医过去诊看,站在这里说什么话儿?”

司马伯圭这才醒悟,说:“越儿,咱们回营帐去,你快躺下来才是。”

他说着,生怕司马越腿脚不利索,立刻一把将司马越打横抱起。

“啊”

司马越吃了一惊,似乎也吓了一跳,僵硬着不敢动,司马伯圭臂力惊人,将司马越打横抱着,抱得十分稳当,大踏步往营帐而去。

魏满无奈的摇了摇头,说:“唉,这伯圭当真是,英雄了一辈子,软肋长得却如此明显。”

司马伯圭抱着司马越进了营帐,直接带回自己的营帐,将人轻轻的放在榻上,赶紧替他盖上被子,轻声说:“越儿稍待,为兄这就去请军医过来。”

“兄兄长”

司马越赶紧一把拉住司马伯圭的手臂,似乎不想让他去找军医。

司马伯圭觉得司马越怕自己离开,赶紧坐在榻边,轻轻抚摸着司马越的头发,说:“放心,兄长不走,兄长会一直陪着你,只是去找军医过来给你医看,你陷入陈营,不知受了多少委屈,一定要好生看看才是。”

司马越却说:“兄长,我并无大碍,只是只是日前受了一些伤,还没有大好,而且而且是陈公救了我,还叫人悉心为我调养伤口,如今已经差不多全好了。”

司马越说罢了,眼神晃动着,说:“陈公其实是个好人,没有任何苛待与我,反而十分照顾。”

司马伯圭一听,似乎有些无奈,但并没有任何怀疑,叹气说:“越儿,不要把谁都当成是好人,如今世道如此险恶,你随着为兄在军营奔波,怎么还如此心善?把谁都看成好的?早晚要吃大亏。”

司马伯圭说罢了,很自然的向前倾斜,想要用自己的额头试试司马越的额头,没成想司马越似乎被他吓了一跳,登时后缩了一下,与司马伯圭拉开距离。

司马越这下子后缩十分迅捷,动作带着一股戒备与疏离,司马伯圭本就是一个冷静敏锐之人,只是对待自己弟弟之时,从来不怀疑什么,因此方才没有任何狐疑,但如今

司马伯圭微微蹙眉,说:“越儿?”

司马越支吾了两声,说:“我我有些累了,想歇一歇,兄长兄长还是去忙别的罢。”

司马越这显然是送客了,司马伯圭吃了一惊,司马越以往就是个跟屁虫,总是腻在自己身边,怎么轰都不走,也从来不会赶司马伯圭离开。

司马伯圭凝望了司马越一会儿,点了点头,说:“越儿好生休息,那为兄先出去了。”

他说着,细心的给司马越盖好被子,这才起身离开,慢慢走出了营帐,生怕帐帘子漏风,好生将帐帘子仔细掖好。

这是司马伯圭的营帐,他出来后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总觉得自己少了一魂一魄似的,就随便游荡着,心里头寻思的都是司马越的反常举动。

“嘿!”

突然有人拍了司马伯圭肩膀一记,司马伯圭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抬头,却看到是魏满与林让二人。

这一抬头才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联军军营的膳房附近,想必林让又带着魏满正在琢磨什么新鲜的菜色。

林让奇怪的看着司马伯圭,说:“如今少将军已经回归,司马将军为何还如此闷闷不乐?”

魏满笑着说:“丢了魂儿一样,不知情的还以为你丢了娘子呢。”

司马伯圭看了一眼魏满,对于他的打趣,根本笑不出来,淡淡的说:“伯圭正为越儿担心。”

林让说:“可是越儿受了刑?病情不好?”

他说着,便立刻净手,动作很是麻利的说:“还请司马将军引路,我亲自去探看一番。”

司马伯圭摇头说:“不是病情的缘故。”

“只是”

司马伯圭说:“只是伯圭觉得,越儿的举动有些反常。”

魏满奇怪的说:“反常?”

司马伯圭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将司马越躲避自己的事情也说了。

魏满“哈哈哈”大笑起来,说:“你这是养弟弟呢,还是养媳妇儿呢?这么大点子事儿,也要纠结一番,不像是你司马伯圭啊。”

魏满笑着,就见司马伯圭和林让一脸淡漠的看着他,魏满独自一个人笑了三声,登时笑不出来了,心说,不好笑么?

司马伯圭说:“越儿平日里一直跟着伯圭,从未离开过半步,难不成这是怨恨伯圭独自进京,没能护住越儿周全,这才让他沦为俘虏,受了这些苦楚,所以才疏离于伯圭的?”

魏满摆手说:“不能,越儿平日那么黏你”

他说到这里,神色突然肃穆起来,说:“这司马越不会是假的罢?”

司马伯圭都说司马越反常了,而且还躲着司马伯圭,这太反常了,魏满的疑心病突然冲了上来,之前明明有消息,说司马越身中流失,战死沙场。

都射成了刺猬,怎么突然又活了过来?

难不成真是假的?

司马伯圭却笃定的说:“不可能,越儿与伯圭好戏相处,伯圭是看着他长大的,倘或是假的,伯圭一眼便能看出来,越儿绝对是真的,千真万确。”

“那就奇怪了”

魏满摸着下巴说:“怎么回事儿?”

林让淡淡的说:“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司马越可是患有先天性心室间隔缺损的人,这年头又不能手术,虽然这种疾病,保守治疗的话,有很大几率可以自行长好愈合,但是当年司马越年纪已经不小了,缺损还没有愈合,后期愈合的概率也不大。

有这样特殊的特征,林让只要一把脉就能分辨真假。

其实林让还有另外一个担心,司马越深陷流矢万箭穿心,说不定也可能是战争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使他看起来不对劲。

不过这点子林让就没办法治疗了,毕竟他是个外科医生,辅修法医,让他做心理辅导,这是万万不能的。

众人很快来到司马伯圭的营帐,悄悄打起帐帘子,榻上的司马越还没有睡着,立刻张开了眼睛,看起来十分戒备。

那一瞬间,平日里眼神总是氤氲着一股水灵灵雾气,像是小鹿一样的眸子,今日却异常的锐利,掩藏着丝丝的锋芒。

众人走进去,司马越很快便把锐利与锋芒全都掩饰起来,低声说:“兄长。”

司马伯圭走上前去,说:“无事,越儿,奉孝先生来给你看看伤情。”

林让走过去,坐在榻牙子上,指尖搭在司马越的手腕上,静静的等了一阵子。

司马伯圭与魏满全都紧紧盯着林让,似乎等待着他发言。

过了一阵子,林让这才说:“早搏还是没好,气血两虚,脾胃失调,一身都是病根子。”

林让这话一出,魏满狠狠松了一口气,这说明是司马越无疑了,司马越就是个病秧子,一身的病,从来就没断过。

而司马伯圭则是心头一紧,说:“先生,请您帮忙调养调养。”

林让点点头,把手收回来,冷淡的说:“脱衣裳。”

魏满:“”林让又、又开始了!

不管是谁,都逃不过在林让面前脱衣裳的局面,因着林让是个大夫

司马越睁大了眼睛,吃惊的这一刹那,众人似乎才能看出来,司马越的大眼睛好像小鹿一样,这才是以往的司马越。

林让冷淡的重复说:“脱衣裳,我要看你身上的伤口,难道要我亲自动手?”

司马越:“”

司马越“哦”了两声,反应过来,伸手解开自己的腰带,慢慢拆开外袍。

他拆开外袍的一瞬间,手有些发抖,瞳孔也快速的收缩起来,嘴唇微微颤抖,这一串儿的反应尽收林让眼底。

是恐惧。

随着“哗啦!”一声,司马越的衣袍落下,众人立刻看到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

箭伤。

大多都是箭伤,除了箭伤之外,还有很多砍伤刺伤的痕迹,连成一片,已经结了伤疤。

“嘭!!!”

司马伯圭只看了一眼,猛地狠狠一砸案几,吓得司马越一个激灵,赶紧钻进被子里。

司马伯圭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他的脸色映在青铜明镜里,整张脸铁青的厉害,仿佛是黄泉中爬出来,青苗獠牙的恶鬼一般。

司马伯圭狠狠的喘着粗气,他已经不敢去问司马越到底遇到了什么,想来那些深陷流矢的传闻

都是真的。

司马伯圭使劲克制着自己的暴怒,低声对司马越说:“越儿,没事的,让先生给你看看伤口。”

司马越藏在被子里,只露出眼睛,使劲摇了摇头。

司马伯圭见他不敢出来,似乎很是害怕的样子,更是暴怒非常,双手颤抖,整个人都在打颤,却不是害怕的,而是生气的。

“嘭!!!”

一声巨响,司马伯圭一把将青铜明镜掀翻在地,剧烈的响声吓得司马越一个哆嗦,更是害怕不止。

他似乎被司马伯圭的暴怒吓着了,突然一个窜身,直接扑在了魏满怀中。

魏满:“这”

多亏了林让之前让司马越退掉衣袍,如今的司马越他

魏满张着手不敢动,立刻就收到了两股凉飕飕的视线,一股是司马伯圭的,另外一股

是林让的。

林让的眼神没什么太多的波澜起伏,却凉飕飕的盯着魏满,好像是手术刀一样,绽放着森然的寒光。

魏满僵着不敢动,心说是司马越先动手的,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越儿”

司马伯圭赶紧走过来,给司马越披上被子,将他抱回榻上,这时候林让突然气势汹汹的走了过去,一副要打架的模样。

魏满一看,头皮发麻,难道林让吃醋到,为了自己要和司马越打架?

这是误会。

魏满刚要阻拦林让,林让却眯着眼睛,突然伸手拨开司马越的头发,似乎觉得看不清楚,还将他的发冠拆掉,将头发打散,仔细去看。

魏满:“”原不是为了自己打架。

林让蹙眉说:“少将军头上有伤口,创口很大,头部是否受过重创?”

司马越眼神晃动了好几下,最终点了点头。

司马越低声说:“其实其实我有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

魏满吃惊的说:“记不得了?”

司马越微微点头,说:“刚醒过来的时候,什么也记不得,后来稍微能记起一点点,头很疼,有的时候会无端的眩晕,甚至疼得昏厥”

他说到这里,提起眼皮瞥了一眼司马伯圭,说:“我不想让兄长担心,所以所以刚才有所隐瞒,没成想让大家更担心了。”

司马伯圭一听,赶紧说:“怎么不早说?哪里不舒坦,一定全都告诉为兄,可知道了?”

司马越似乎有些害怕司马伯圭,眼神都不落在他身上,不和司马伯圭对视,只是点了点头。

司马伯圭也发现了这点子,一贯冷漠镇定的表情,稍微有些龟裂,苦笑一声,松开了手。

魏满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林让说:“应该是脑袋里有血块,压迫神经所致,需要细心调养,或许可能恢复,也或许”

他说到这里,便没有再说下去,因着大家都知道是什么样的结果。

或许司马越也只能这样了,躲着司马伯圭,不再亲厚。

司马伯圭轻轻叹了口气,看着躺在榻上的司马越,心想着,什么样都好,只要越儿踏踏实实的活着,怎么样都无所谓。

林让突然冷淡的说:“除了吃药之外,我还有一种方法,可以促进治疗,不知道司马将军要不要试一试?”

司马伯圭听到还有其他办法,自然愿意一试,说:“不知是什么办法?”

林让只说了两个字:“针灸。”

魏满:“”

魏满稍微拉了一下林让,两个人躲在犄角旮旯说悄悄话。

魏满低声说:“林让,你就别公报私仇了,你不记得以往司马越都被你扎哭过,还是别扎了。”

魏满平日里喜欢唤林让的本名,不过从来都是私下里这般唤,对着旁人的时候还是会唤奉孝先生,要不然就是唤鲁州刺史。

毕竟林让的身份是个问题,如果有人知道林让死而复生,浴火重生,不知道会不会招致不必要的更多麻烦。

林让奇怪的看着魏满,一脸冷酷且正义的模样,说:“公报私仇?魏公,让与司马少将军,何来私仇一说?”

私仇

魏满轻佻的笑了一声,低头在林让耳边低声说:“还装,嗯?方才司马越躲在孤的怀里,你是不是吃味儿了?老实告诉孤,不然孤可是要用刑”

魏满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哗啦!”一声,林让袖袍一抖,竟然从里面抖出一个小布包。

一展开,寒光闪闪全是银针。

魏满吓得赶紧后退一步,林让则是微微一笑,说:“不曾吃味。”

魏满说:“好好好,不吃味儿,不吃味儿,你万勿激动。”

林让听着他哄孩子的口气,瞪了魏满一眼,随即走过去,说:“魏公,司马将军,请二位在帐外等候。”

魏满有点犹豫,生怕林让将司马越给扎出个好歹来,司马伯圭则是担心司马越的病情,因此不想离开。

不过最后两个患者家属还是闹不过大夫的,全都被轰了出来,不让他们干扰治疗。

随即就听到营帐中传出隐忍的通呼声,起初十分隐忍,后来再也隐忍不了,最后几乎都变成了抽噎的声音。

魏满一听,拍着司马伯圭的肩膀,说:“绝对是令弟,令弟每次被扎针,都是这个样儿。”

司马伯圭倒不是怀疑自己的弟弟是“假货”,是不是真的弟弟,司马伯圭一眼就能看的出来,司马伯圭是生怕弟弟受到过虐待,所以性情突然转变。

他心中十分焦虑,等了大约半个时辰,“哗啦!”一声,帐帘子才从里面打起来,林让闲庭信步的走了出来。

魏满与司马伯圭迎上去,魏满给林让揉着肩膀,司马伯圭焦急的说:“先生,家弟如何了?”

林让说:“已经歇下,不必太过担心,好生调养。”

司马伯圭赶紧千恩万谢,进入营帐去照顾弟弟去了。

魏满则是笑眯眯的说:“刺史大人一定累了,改日还要启程前往淮中,必然是一番恶战,不如今日,我们早些歇息罢?”

魏满说着,还搓了搓手心儿,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林让淡淡的看了魏满一眼,说:“让今日施针,有些疲累。”

他说罢了,转身直接离开,进入营帐。

魏满:“”还说没吃味儿!

林让一吃味儿,简直惊天动地泣鬼神!

魏满赶紧追进营帐,就看到林让坐在席子上,正轻轻擦拭着自己的银针,对着昏黄的烛火,银针发出凌冽的寒光,照耀着魏满的眼目。

魏满干笑一声,只觉头皮发麻,后背发凉,心里思忖着,以后吃味儿这个活计,还是自己来罢

魏满本想今日与林让恶战一场的,但是没能成功,真的早早就歇下了。

歇到半夜时分,刚刚过了子时没多久,魏满便听到有轰乱的声音,生怕是陈继那个阴险狡诈的突然来偷袭他们,倒打一耙。

于是立刻翻身而起,戒备的拽了外袍披在身上,准备前去看看究竟。

林让也被吵醒了,他睡得本就轻,皱了皱眉,翻身揉着眼睛坐起来,那小模样儿带着一股迷茫和朦胧,特别的可人疼。

只可惜魏满不敢凑上去,没错,是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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