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万历便渐渐地明白过来,表面上是自己与皇后领着这么多的太监宫女在一同游玩,而实际上自己与皇后同这些宫人之间,却被巨大的身份差异所隔阂,无法形成任何有意义的互动交流,也更不可能会有什么精神上共鸣。
看似是自己、皇后还有襁褓中的女儿被众星捧月般地侍候着,实际上很多时候自己这一家三口便如同舞台上表演的演员,而这些太监宫女则全都是台下看戏的观众而已。
这感觉简直比后世挤在人山人海般的景区内还令人觉得别扭,万历总算是理解了,为什么很多帝王总是喜欢叫上大群的弄臣围绕身边,哪怕明知道这些人说的都不是真心话,但起码能让皇帝暂时忘却掉内心深处的孤独感,很多帝王最终便迷醉在这刻意营造的虚假氛围中不可自拔,其结果当然也是极其可悲的。
一想到这些,万历的游兴顿时大减,只坐在一旁看着皇后王喜姐放风筝,偶尔与她说笑两句。皇后王喜姐小脚伶仃,又穿着双不太符合人体工学模数的高跟鞋,只玩了一会便也觉得累了,于是将纸鸢线轮交给随行的宫女,来到万历身边的椅子坐下,笑着对万历道:“今日春光明媚,景色甚佳,皇上可有雅兴赋诗一首?”
万历一听皇后这话,顿觉头大,暗道:“皇后你是哪一派的高手啊,点穴功夫竟如此了得。”只好叹了口气,故作深沉道:“上午才与阁老们议起杭州兵变,此时朕心中尚有些放不下,面对此情此景,倒是少了份作诗的兴致。”
王喜姐一听,顿时对万历肃然起敬起来,坐起身子对万历欠首道:“皇上时时不忘国是,实在令臣妾感动。”
万历又继续发挥:“这春光虽好,然去冬至今雨雪偏少。朕这几日阅读各地呈送来的奏章,见北地时有旱情上报,内阁给出的票拟也是要朕择日祭天祈雨。”
王喜姐一听,忙站起身来,敛身对万历道:“皇上燕闲游憩之时,仍心系兆民,虽尧舜亦不远,臣妾得以侍尧舜之君,此臣妾之万幸。臣妾自当追随皇上,茹素诵经,裁减服用,以彰皇上圣德。”
万历一听王喜姐这番话,暗道我这也就是随口一说,皇后你不必这么上纲上线吧,赶忙道:“皇后你产后未久,饮食起居万不可裁抑过甚。倒是应该多多强身健体,好早日再替朕诞下几名皇子。”
万历说的这话却是真心话,历史上万历一朝的国本之争是明代政坛的一件大事,前后延续了很多年。如果皇后王喜姐能生下儿子,那便是正儿八经的嫡子,毫无争议的皇位继承人,日后也就再不会发生什么国本之争了。
王喜姐如今生完女儿刚满百日,倒是将养得白白胖胖,但万历很清楚此时的良家女子都是养在深闺,加上还裹了个小脚,再配上一身裙装,一个个全都弱不禁风,体质有待增强。
王喜姐一听万历这话,顿时霞飞双颊,但心中却是暗自窃喜,低声道:“臣妾自当尽心侍奉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