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保一走,万历便回到书房继续看书,随着他对《会典》以及《万历会计录》研读得越深,就越发觉得问题很是复杂,一时之间根本理不出个头绪,更不要提什么解决的好法子。比如优待士绅、圈养亲藩、重文抑武、卫所屯丁这些制度,在当初确立之时也都是经过慎重考虑的,有一定的积极意义,共同形成了大明政治结构的基本要素。
然而两百年下来,这些制度每一条都已积累了巨大的负面效应,反而成为此时政府最为沉重的包袱。偏偏每一条制度下面,也都形成了庞大的既得利益群体,将其维护得固若金汤,牢不可破。
而且这些问题还相互纠结互为因果,牵一发而动全身,根本做不到各个击破。
如果废除不堪一战的屯丁全部改为佣兵,大明的财政马上就吃不消。
如果因此去动士绅、亲藩的奶酪,口水马上就能将倡议者淹死。
如果要稳住局面就必须抓紧枪杆子,当兵吃粮,没钱谁替你卖命。
对不起,请问钱从何来,而且一开始废除卫所屯丁就已将大批世代袭爵的武将得罪得死死的了。
问题一下就又从终点回到了起点。
就连张居正这样的超人,如今所主导的新政,也根本不敢去直接触碰这些病灶,只能给大明这个重病号活活血,提提神而已。仅只是这样,巨大的阻力也把张居正折磨得形销骨立,身心憔悴。
再想想张居正在原本历史上的结局,万历就更觉得心惊肉跳,如今自己并没有以后要将张居正如何如何的想法。那么等将来张居正不在了,面对潮水般涌来揭露张居正生前罪恶的奏疏时,自己真不知能不能顶得住。
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甚至更进一步,斩断一切枷锁,改变历史的发展方向,自己有那个本事吗?
“敢问路在何方,路在何~方~~”万历情不自禁地哼起了这首穿越前在夜总会K歌时的保留曲目。
这个时候,有太监进来禀报:“万岁爷,张宏张公公与佑胜徐夫人前来求见。”
佑圣夫人徐氏是慈宁宫侍奉李太后的女管家,也是如今宫内女官之中地位最高者。万历每日都要去慈宁宫两趟,见过这位活生生的半老徐娘无数次,只是交谈得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