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有早朝,申阁老早早就赶到午门外候着,待得国子监祭酒高启愚一到,申时行忙将高启愚叫过一边,故作随意地问起两殿舍人的选拔事宜。
高启愚不明所以,只道申阁老担心儿子没被选上,笑道:“阁老请放心,令郎人才难得,下官为国选材,岂可错过。”
申时行只觉后牙槽发酸,倒吸口冷气,冷冷道:“高大人你也不必夸他,犬子性情顽劣,老夫清楚得很。只怕他到时候君前失礼,又或者惹出什么事,你我都担待不起啊。”
“啊?”高启愚目瞪口呆,哆嗦着道:“不~不至如此吧。”
“你回去赶紧想法把我家那竖子给汰除掉。”
“申~申阁老,来不及了,此时宫里的监考官,估计都已在去国子监的路上了,复试就在今日上午。”
“什么?!”
申时行简直气急败坏,自己小心谨慎了一辈子,今日却出了这么大一个漏洞。他对皇上不断推出那些新法的行为根本就不好看,觉得这简直就是在给群臣添乱子,完全不是一位明君该做的事情。他也很清楚张四维的观点跟自己一致,两人现在又正处在亲密合作的蜜月期,这个节骨眼上这混账小子居然闹出这样的事情,真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再也说不清楚了。
事已至此,只能惟愿这小子会被皇上的面试淘汰下来了,要不然自己岂不一夜之间就成了首鼠两端的小人?以后哪还有脸见人。
申阁老怀着满腹的心事坚持完早朝,脑袋里一直在想着这事下一步究竟会怎么样。谁知早朝刚一结束,便有小黄门前来传皇上口谕,请申先生前去国子监监考。
申时行心中那个纠结啊,他真恨不得仰天呐喊:“老天爷啊,你这是不是在玩我啊?”没办法,申时行还是只能应老天爷儿子的要求,老老实实前往国子监。
待得申时行赶到国子监,考试已经开始。正在监考的田义忙走上前要给申阁老行礼,申时行摆手制止,指一指安静的考场,示意不必惊动众考生。
考场内的考生绝大多数并不认识申时行,都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就继续埋首做题。唯有了那申用嘉却是一脸嘚瑟,笑嘻嘻地看着自家老头子。
哎,这青春期的小子真是当爹的前世仇人,申时行简直恨得牙发痒,别过脸去,拿起一份样卷,只见第一题考的是经义题: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焕乎其有文章。本題出得中規中矩,取《論語·泰伯》一句。以申时行的眼光来看,这简直就跟后世的送分题一般。
接着往后看,却是一道算学题,这个申时行不精通,略过,再往后,仍是算术题,再略过。谁知一路看下去,竟然全部都是算术题,尤其是最后一题,居然是一副图画,申时行更是不明所以。
看完试卷,申时行起身来到考场内巡视,一众考生都还在做那道经义题。申时行留意了一下,有几个还是看上去感觉蛮不错的。
慢慢便来到自家仇人,哦不,自家儿子身边。一低头却见这小子正咬着笔杆冥思苦想。
粗粗看了几眼儿子写的那几行歪七扭八的时文,申时行顿时就放下心来,暗道:“这样的字迹,这样的文章,要是能被选上,我,我,我就把我的姓倒过来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