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将郡带五六万人马出征,颁布下来给世人看的旨意是抵抗北境入侵,可是实则里,却是临海国君海庆龙让王将军等人剿杀逃离临海的天机宗宗主搞言大师及其余孽。王将军啊,搞言大师这一干人等,您觉得该杀吗?”年轻人没有回答王严封的问题,却是反问道。
“生在军武之中,服从军令执行圣命,本就是军人的天职。搞言一行人,叛国生乱,结党营私,多年以来在朝堂之中构建无数无缘之罪残害官员,按罪当死。”王严封也索性直抒胸臆道。对于搞言这号人,他本就没有任何好感。
“错了错了,王将军错得离谱啊。如果搞言大师一行余孽真要是罪恶难书,为何临海朝堂没有颁布各项真凭实据的罪证?当然了,天机宗本就是受控于临海国君的一个手脚机构,很多事情朝堂各部不便出手的,不都是天机宗来做的?真要说起来,天机宗的搞言大师所作所为,何尝不是临海国君海庆龙的意思?否则,天机宗会从成立到屹立不倒临海朝堂那么多年?偏偏要到这个关节的时候,才说是叛国了,祸乱的天真话?哄谁呢?王将军,搞言大师一行人,百般艰辛,出了临海皇城以后,为什么非要去北方?你可知道?天机宗牺牲无数人,最终奔赴北境到底为何你可曾想过?”年轻人言辞锋利,毫不避讳任何言语的冒失和无视临海国君的尊严,将问题血淋淋的摆在了王严封的面前。
“这我如何得知?”王严封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可是,终究是没说得出来。气愤愤的丢回一句毫无意义的话来。
“据我所知,去年年末的时候,北境之地就有军报汇通临海皇城,但是被有心之人截留隐瞒了。这就导致今年年初,齐云乱军入侵,而临海朝堂全无应对之举,甚至连临海国君海庆龙还都以为不过是区区乌合之众袭扰罢了。派王将军出征,由头上看,是来平息北境入侵的齐云乱军的,但是王将军,想必时至今日你也知道了,齐云乱军足足十万余人,就算乌合之众,仅凭将军这五六万人马,能否拿下?你可知海庆龙早就给你挖下了一个埋葬你的深坑?这么说吧,就算你捉拿了搞言大师等人,你班师回朝会有封赏吗?不。有的,只是一道你平乱不力,导致北境之地陷落敌首的判罪书。你出征的名义上,可不就是让你平息入侵来了?”年轻人犀利的言辞,直击要害道。
王严封听得冷汗之下。他一直隐晦地觉得,自己身处的局势非常不妙,可是他始终不能清晰的扑捉到,到底是哪里有问题。这一刻,他终于知道了。
“王将军,所以,问题的根本,从开始或许就不是搞言大师,你觉得对吗?那么,我再告诉你,非但搞言大师不能杀,反而是你的助力。据我所知,搞言大师及天机宗一行人,也就是临海满满朝堂口中的叛国者,其实才是正在的爱国者。他们暗中得知了齐云入侵的消息,飞蛾扑火一般想方设法逃离临海皇城,为的不是私利,为的也不是权势地位,仅仅是为了奔赴前线,就算是死,也希望死在对抗入侵的砍杀战场之中。何罪之有?王将军是军人,这些本该是军人来做的事情,既然无人去做,他们去做了。那么我想请问王将军,你杀这样的人,你良心何安?你对得起那些已经死去的天机宗门生子弟,对得起那些北境之地深陷生死边缘苦苦挣扎等待救援的百姓吗?军人两个字,如果只是从目前王将军的所作所为来看,恕我冒昧,王将军不配。”年轻人眼神里,带着无比强烈的愤怒和杀意,直愣愣看着王严封质问道。
“我”王严封终究是无话可说。
“不幸的人多了。死在临海皇城的天机宗门生子弟是。死在北境之地的无辜百姓是。被世俗权欲懵逼双眼的王将军也是。如果王将军再执迷不悟,那么,也终究是他人棋局中任人宰割的棋子一枚罢了。”年轻人闭眼,扭头看向潮河水面,努力的平复着心胸中的愤愤怒意和悲哀情绪道。
“哎!我是好粗野的军人,从小接触的人,都教我用拳头说话。如今看来,终究是我太过天真了。先生,既然您已经看透如此多的局势,还请救我。”王严封烦乱的内心里,这一刻是翻江倒海一般难受。可是,他更加关切的是,如何活下去。
“我救不了谁。我也只是平凡的一个读书人罢了。王将军,要救你自己,还得看你自己。”年轻人言语终于是又温和了几分,回头来,已经没有了那些毫不掩饰的愤怒和杀意。
“此话怎讲?”王严封此刻多少是认定,这个眼前的年轻人,智慧过人,而且手眼通天。最起码,有点像是老父亲那般的人物,不像是自己,鲁莽有余,谋略不足。所以,虚心请教。
“王将军,你我素不相识,我说的话,你未必听。今日来此,终究不过是我不忍北境百姓受苦,侥幸希望将军能有所作为罢了。如今局势,远比王将军看上去的要复杂,希望王将军能多多顾念大局啊。当然了,顾全大局的前提,也得保全王将军以及王家上下才是。这么说,王将军能明白我的担忧吗?”年轻人坦诚道。
“王某明白。这么说来,先生应该是搞言大师的人吧?想不到天机宗还有先生这般人物。”王严封也不是全然没脑子,这人透露出来的讯息显示,极大可能是搞言大师的人了。不然,那些临海朝堂的绝密信息他是如何得知的?而去言语之间,更多是用意明显是在化解搞言大师和这五万人马前来围剿的冲突。
“王将军,实话告诉你,我并非天机宗的人。天机宗的所谓,的确令我钦佩,王将军以为我单单就是为了开脱搞言大师一行人眼见要上演的杀机当说客来的?我可以告诉王将军,想简单了。我来自何处,王将军不必挂怀,如果我要谋算王将军,我何须在这里废话?”年轻人有些不屑道。
“先生如何教我破此危局呢?”王严封再问道。
“说来话长了。我胆大的说一句,王将军,临海皇城,你恐怕是不回去的好。最起码,海庆龙还是帝王的前提下,你回去都是送死无异。那么从这个出发点来说,你始终要考虑的是,更加长远的未来。现在你还是临海正规军的将军,可是说白了,这个头衔不过海庆龙一纸圣旨,就可以完全抹除掉你的将军之位。坦白说,海庆龙这个人,我也看不清透。如今的局势,透着太多的迷乱。就比如北境之地的入侵,齐云国明显是早有蓄谋。他们不可能没有渗透进临海朝野。这些埋伏在临海朝野的人,以前或许有天机宗多少能限制,可是如今天机宗熄灭了,以后的临海朝堂,难说还要出什么祸乱。雪上加霜的是,临海国的另一处边界,雁寒山脉,霜雪国十万大军已经压境。这样的危难时刻,就王将军认为,海庆龙作为临海皇权的掌控者,他会全然不知?不太可能吧?可是,他如果知情,为何要坐视自己的领土和百姓被侵略侮辱?更何况海庆龙应该是一个无比在意权势地位和名望的国君,这是不是太过于冲突了?”年轻人抛出一个无比深切的疑虑道。
“雁寒山?我出征之时,未见有任何军报啊!”王严封顿时惊诧不已。
“你出征在路途之上,你还以为你所得的情报会无比及时和准确吗?王家的情报渠道有多少?既然乱局已经如此,看不透彻,只能见一步走一步了。临海国,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不是你认知中的那个可以效忠的帝国了,不是吗?所以,王将军直到此刻,是否已经想清楚,很有可能,你要面对的是,临海国灭亡的可能,或者,潦倒不堪的临海国等待你这样的人去拯救?以真正爱国者的身份,或者,是以其他的身份,比如,搭救自己的同时,兼顾着,拯救这无数临海的无辜百姓?”年轻人抛出一个重磅铁锤一般的问题道。
“临海国真的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了吗?”王严封彻底被这个问题惊恐到了。
“朝内争夺不堪。国土边界,齐云和霜雪入侵,如今,北境之地可有一只临海军队在对抗?没有。雁寒山一代,面对十万大军的,怕是王将军还不知道吧,没有一个正规军,而是一帮可谓生存下去的自由组织起来的反抗军。他们连像样的武器装备都没有,几乎就是必死的局面,能撑多久呢?这样的临海处境,还不够危难吗?也就是到了这样的时刻,王将军,扪心自问,你还是要带着你的五万人马追杀搞言大师吗?就在距离这里不远的烟台,有一处叫铁旗城的小乡野之地,搞言大师等人自从九死一生逃离临海皇城以后,就在这里舍生忘死的备战齐云乱军了。如果王将军真的要下杀手,何须用五万人马,传个口信过去,恐怕搞言大师等人就能直接活活气绝身死。踏马一心亡命守护的国家,到头来,却是提着刀,来杀他们的人,他们原本应该指望的军人,要成为他们的行刑者,如果换成是王将军你,你还有一丝丝想活下去的意味吗?”年轻人说及此处,眼眶泛起热泪,起伏的胸膛里,貌似有无尽的不甘,愤怒,辛酸和说不清楚的复杂情绪。
“我我!”王严封听得无比的真切,所以他终究是回答不了一个杀字。可是,不杀搞言大师等人,他接受的皇命,也就成为了一道判罪的铁证,虽然昭告天下的是来平乱,可是,帝王海庆龙,如果得知他未能绞杀搞言大师,编造一个理由何难?怎会让他活着?
“搞言大师不能杀。齐云乱军目前来看,王将军仿佛也无法应对,所以王将军忐忑不安了好些天了吧?这貌似进退都无比艰难的局面,看上去好像就真的一丝生机都没有了。”年轻人脸色愁苦道。
“先生,今日听您一番言论,王某醍醐灌顶,先生智慧过人,定然是有办法的,是不是?”王严封终于是真真实实的意识到,他在生死的漩涡中颠簸,撑不了多久了。无论再怎么拖延,大军五万人马不可能一直就在历阳郡的。那么,拖得三五日以后呢?杀搞言大师?他或许要是没听这个年轻人一番谈话,真就横竖不管,杀了就杀了。可是,听了年轻人此番说来,如何还下得了手?他是个军人,最本质的职责是什么?是守卫疆土,保境安民。可是现在,他却深陷乱局之中,是这些人在替他这个军人履行着守卫家国的责任。他就算是再怎么鲁莽无知,这一个道理他是懂的。这一刻,他的良心也是痛的。
“王将军,无论如何,齐云乱军是所有临海人民的敌人,这一点没错吧?我们分不清楚的真假,暂且都放下,但是对于可以肯定的敌人,何不先和搞言大师等人暗中合作,一起对敌?最起码,名义上,王将军是来平息乱军入侵的。真要是打败了齐云乱军了,王将军再要捉拿搞言大师回去临海皇城了解皇命,我绝对赞同。不过,到时候我还是建议,王将军要韬光养晦,积蓄能量,元帅之位,不如拱手让人罢了。最起码,现阶段看来,王将军的确差一点火候能掌控着元帅之位相安无事。”年轻人道。
“先生其实内心里并不认为就算是我满足陛下两个圣命之后依然无法回到皇城能够安身立命的吧?”王严封对于年轻人诱饵一般给出的谈话嗅到了一丝的不对劲儿来。
“王将军,坦白说,你和我之前所知的样子,有了变化。当然了,如果我们今天能达成一致,我希望王将军能够变得更加细致,谨慎,结合勇武,那么,王将军的将军二字,才算是真正匹配。”年轻人泛起一丝笑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