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一家人到达姨妈家的那个晚上,我的二姨就带着我的姐姐去她们村看社戏,大概戏台也不远,因为我能清楚地听到唱戏传来的声音。而我就在彩色电视机旁看电视。那个傍晚,在前院那片狭长的水泥地上传来非常嘈杂的声音,玩陀螺的人是越来越多,拍陀螺的啪啪声也越来越杂乱,我看到三个大概我这般年纪的孩子在比赛谁转的陀螺更长久,在前面那条石子路上,不时的有自行车铃铃地声音。很多的老人,扇着扇子在纳凉。那个晚上,数不清的星星像宝石一样镶嵌在深蓝的夜空。
第二天的清晨,我们跟随着二姨一起下地割稻,我和我姐负责把割好的稻秸搬到打稻机的旁边。我们踏在稻田地上,就像踏在了海边的泥滩上一样,软软的,凉凉的。稻田里面那些躲在草丛下的蛤蟆被我吓得纷纷逃蹿。我们的脸上背上胸膛上都浸透着大片大片的汗水,汗水从额头一直流到了我的嘴巴旁,我用舌头舔了舔,感觉像是紫菜汤那么咸,我就把一口的口水吐了出来。
当我们把那五亩的稻田全部收割完毕时,已是傍晚时分,我姐又和二姨一起去看戏。第三天,我们一家三口就骑着两辆自行车回家了。
我们回到家时,白梅就跟着我们后面到了我家。她问我们:“你们这三天去哪里了?我到你家时,你家的门都是关着的。”
我说:“我们去干大事去了,我和我姐我妈一起去帮我二姨割稻谷,你知道吗,那稻谷一大片一大片的,有我们学校的操场那么大,但是我们还是把它给全割掉了。你来闻闻,我们身上还有稻谷的味道呢。”
当我的奶奶得知我们去二姨家割稻后,她就派白梅把我叫了过去。爷爷问我:“你这三天去干嘛了?”
我回答:“爷爷,我和我姐去帮二姨家割稻了,你看,我手上还被稻叶割了一下,还流出了血。”
我把右手递给爷爷看,爷爷嘿嘿地笑着说:“嗯嗯嗯,我已经看到了,那建业,你觉得这受伤的手臂还疼不疼?”
我说:“流血的时候有点疼,但是现在已经不疼了。”
爷爷问我:“那你喜欢割稻吗?”
我眉飞色舞地说:“我可喜欢割稻了,光着脚丫在泥地里踩着,凉飕飕的,踩在稻茬上,就像挠痒痒一样。我本来想要踩踏板给稻秸打稻,可是姨父和姨妈都不让我踩,他们说这个小孩子干不了,等我长大了才让我踩踏板。”
“嗯嗯,你姨父和姨妈这个做法是对的,小孩子踩踏板可是很危险的。”我的爷爷把嘴巴里面的假牙吐了出来,又吞了回去,他非常高兴的问我:“你既然这么喜欢割稻,还千里迢迢地跑到你二姨家去割稻,我们自己家就有四亩的稻谷等着收割,你可愿意和你奶奶还有白梅一起去呀?”
我的眼睛张得大大的,我从来都不知道我家种有稻谷,我问爷爷:“我们家哪来的稻谷,我一点都不知道。”
“这是你奶奶种的,你奶奶还种了很多的桔树和棉花,还有青豆甜瓜,只是你不知道。”
我点了点头。
“那你可愿意去和奶奶白梅一起去割稻?”
我非常认真地说:“愿意,当然愿意,在田地里干活可好玩了。”
爷爷似乎想说什么,微微地张起嘴巴,又合了上去。我的奶奶在一旁坐在板凳上,她听到我说愿意后,非常高兴地说:“看不出来建业如此喜欢下地干活,以前我也想过让你跟着我们下地干活,但是总觉得你年纪太小,担心你会干不了,也担心你会弄伤自己,现在看来,你已经长大了,能帮大人分担劳动了。”
奶奶的一番话简直把我给捧到了天上,我洋洋得意,说:“那当然,我已经长大了,我能抱那么一大堆的稻秸,那么一大包的谷子。”我用双手比划了一下。
在一旁的白梅看我吹牛吹成那样子,心里不爽,给我泼了一盆冷水:“你丫的,不要吹牛皮,让你干了两天三天的,管保你累的哭爹喊娘,到时可不要怪我没有提醒过你。”
我这时正觉得自己已经长大,能够帮大人下地干活,正是信心满怀的时候,听到白梅饱含玄机的预言,有些吃惊。而爷爷和奶奶却在嘿嘿地笑,他们那种笑,有点神秘,我猜不出他们在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