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土改后村里没地的或地少的庄户都分得了地,这村里的气氛骤然一下子大变样了。分到房子、分到地的打心眼里高兴,一家人欢欢喜喜搬家,下地干活。家里劳力多的,干起活来,也不费什么事;可小伙子少的,就费周折了,总得陪着笑脸请人家帮忙,尤其是播种或收获的季节那就更是如此了。对此,这清儿就有切身的感受,不是吗?家里没有男人,婆婆和她带着五个孩子过活,那可真叫难。
这天吃过晚饭,婆婆对儿媳说:“清儿,你还年轻,要不就招上一个,这屋里没个汉家呀也不行。”“你说的倒容易。咱这娃儿多,又没有什么底子,人家谁愿意跳这火坑呢。”“额是好好和你说哩,你眊你这个劲儿。”“你眊呀你,额咋呢,额敢不是好好说哩,还要咋说才是那好好说呢。”
“唉,”婆婆瞅了一眼清儿继续道:“咱这娃多是不假,可三个女子,女子大了就改了,临了就剩一个小子,那怕啥呢。”“说得轻快。可不管女子还是小子,都得养活大了。谁愿意替你养呢?”“嘿嘿,唉,娃儿大了就不熬煎了,三个女子的彩礼还不给小子寻个媳妇呀。”“嘿嘿,你倒会算账。远水不解近渴嘛。光把几个娃儿家养大,就不容易着哩。”“外你说的,咱就没方子啦?”“慢慢再说吧,过一天算两个半天。”
“唉,清儿,这屋里泥里水里的就靠呀你哩。”“知道就好。”“你让额把话说完。”“你说你的,额又没挡你。”“你还年轻。”“额命苦咯,可该说啥呢。”“额是说,往后这家里就你做主,你觉得咋样好就咋样。”“你要怕费心呢,就额管,可甭说额欺负你。”“哎呀,咱婆媳俩相依为命的,谁欺负谁呢。额说让你当家,也不是说额怕费心。让你管了呀,也有个心劲儿。额老了,也管不了了。”
“额管就额管,也没啥管头,这屋里还不一眼看透了,有啥呢。”“啊,也是。你屋里地里地做活,额就给你引引娃,做做饭。”“能行,你要是放心,额就管,谁教额命苦呢。”“苦不苦的,也都得一天一天地过活。”“咱这小家儿,也没啥要管的。”“唉。”
就这样,婆媳俩说了说,这个家就让儿媳妇清儿一手当了。自从清儿生下孙子,这心气儿就一下高了,在家里脾气也见长,动不动就没有好脸儿。用庄户人的话说,就人家说起话来齐整的,没有商量、暖和的气儿。对此,婆婆多有感觉。尤其是公公殁了之后,那就更不把婆婆放在眼里了。
其实,巧儿之所以要给儿媳说这事,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只是她没有明说而已。平日里清儿去地里干活,是婆婆在屋里引娃。好在巧儿和明娃这老姊妹俩一直走得还不歪,农忙的时候,明娃也打发娃儿家过来,给清儿帮帮忙。可远亲不如近邻,清儿常喊隔壁的生儿或者对门的永娃搭把手。
人常说,寡妇门前是非多。生儿有家有口的,自然旁人不会说什么;可这永娃就不同了,一个大男人带着两个小子娃,再加上人又比较热心,故而,也就引出一些个闲话。有人说,永娃看上清儿了,可殷勤着哩,一喊就到,两人眉来眼去的。也有人说,是清儿想用姿色白使喊永娃帮她干活什么的。这些闲话自然也传到了清儿婆婆的耳朵里,于是,巧儿就找儿媳妇说了说。可清儿又不突口儿,巧儿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因为她也明白这寡妇的不易。
至于说永娃是什么心思,巧儿也就是清儿婆觉得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永娃本是外乡人,是早年招来的,可以说这些年在村里也受了不少欺负。也许是这个原因,这人慢慢变得内向了,不大说话了,可还是心里做事的。永娃曾几次在巧儿和清儿跟前说,红儿这女子不歪。就是说,永娃看上清儿家的大女儿了,想说给他家畅娃,可没有明说。清儿呢?虽然说也猜到了永娃的心思,可也装糊涂,就利用这点,常唤永娃帮着做做活儿。
这些个事情,被一个门口的虎虎老婆也就是片儿早看在了眼里。这片儿也是个伶俐人,到如今她和虎虎没有一儿半女,也想在临儿近处落个好儿,以便有什么事儿的时候,大家伙好帮帮她;因为她明白虎虎在村里没有人气,只得靠她做点好事为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