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也快。渐渐的,天儿热起来了,一年一度的夏收大忙季节又来了,村子里收小麦的收小麦,碾场的碾场,种小秋的种小秋,忙得不亦乐乎。虎虎呢?也不时替他二哥帮帮忙,在地里、场里吆喝吆喝人,跑跑腿。才忙乎完,却传来刘家老大病危的消息,没说的,生儿荷上盘缠,引着弟弟虎虎就上了路。
这回去,生儿心里很复杂。这一来,是近些日子常听说这儿打仗那儿打仗的,他哥又在老阎手下,总感觉不妙;二来,是他大哥只有一个女儿,去了人生地不熟的,不知如何行事,心里没有谱儿;三来,也是最重要的,想弄清楚大哥的财产,以备将来。
可事情比预料的还要糟,待他们赶到的时候,刘家老大早已故去,是阵亡的,再加上兵荒马乱的,根本没人管事,他大嫂已经把人就地安了葬。因为财产的事,这两个小叔子与嫂子、侄女闹翻了脸。最终了,生儿和虎虎带着一肚子窝囊气、两手空空地回来了。后来听说,刘家大嫂又改嫁了什么人。当然,这是后话了。
渐渐的,夏去秋来,村子里对刘家事儿议论也日渐消停了,可冷不丁又传一个有关孙家的消息,街头巷尾又热闹起来了。孙姓在柳湾村不是什么大姓,也就几户儿,而且还不住在一块儿。只有明娃爹和仁娃爹算是才脱五服的,都住在南头巷。一个住在刘家家庙隔壁,一个买下老仙儿家打麦场盖了房子。
从明娃家院子里的情况看,这户孙家前几代人丁并不兴旺,只是到了明娃爹这一代才有转机,生下三儿三女。孙家老汉脾气倔、能下苦,带着几个大孩子成天价干这干那的,地里的庄稼长得格外好。孙家老婆也会持家,家里常拾掇得井井有条的。虽说孩子多、针线活紧,可人家老婆教子有方,娃儿家出得门来,都整整齐齐的,个个看上去都透精干,甚至孙家三娃子还考到省城念书去了。
人常说,老大憨,老二滑,剩下老三顾自己。可孙家这老三还不歪,脑子活泛,念书也好。知道家里供他念书不容易,也挺尊兄长。这娃大名叫孙启东,小名东娃。这样一个小村,能出来这么一个念书好的,也不容易,孙家上下自然很是自豪。
东娃从学校出来,就在省城干了事,娶妻成家什么的都还算顺利,可就是有一样不顺心,启东老婆一连生了两个女儿,就是没个小子。为此,孙家老爹曾想让明娃把一个儿子过继给东娃。明娃眼下是三儿两女。大的是儿子,二的也是儿子,三的是女儿,四的还是女儿,小的又是儿子。按理说,启明儿子多,过继一个给东娃一个也不算个啥;而且娃能去城里头,可比在村里头强多了;可这明娃老婆惜娃,舍不得给。
当然,其中也有隐情。启明三个儿子,大娃子说傻也不算傻,可好像总比常人缺那么一点儿;二娃子挺好,就是有些太实诚;唯有三娃子最讨喜,又机灵又长得好看。可启东夫妻俩偏偏还就想要三娃子。想夺人所爱,这可就真难了。所以,尽管孙家老爹说来说去的,这过继孩子的事儿一时也定不下来。
近来听说东娃跑到西边的抗大教学去了。抗大是什么学校,村里没人能说明白。有人说,东娃结识了什么组织上的人,跟人家走了。还有人说,东娃不喜欢老婆了,和哪个大家闺秀相好了,人家要去抗大,也就跟着去了。反正,说啥的都有,只有孙家上下蒙在鼓里。究竟怎么回事,没有人能说得清楚。孙家老太婆虽然孩子多,但儿女心还是蛮重的,迟迟没有东娃的消息,常常一个人落泪。而孙家老头子呢?一想起东娃自作主张去了抗大,这气就不打一处来。
村里人闲了没事,喜欢在一块儿张家长李家短的,一则找找乐子,二则也表示关心,出个主意什么的。大家伙都催孙家赶紧走西边寻东娃去;可又听说这里打仗、那里开火的,也不敢贸然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