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孙振邦老人这天夜里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正蹲在什么地方吃旱烟哩些,突然,脚下的地陷了下去,他“啊呀”一声重重地摔了一下,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楚,也不知在什么地方,对着上面喊了几声“救命”,可没有人路过。没办法,只得坐在地上死等,看什么人能救他上来。就这样,等着等着,觉得有雨星儿打在了他的脸上……结果一凉,醒了,才明白这原来是一个梦。
这孙振邦,小名叫邦娃,他家老院子在南头巷刘家家庙北面,也就一墙之隔。从这个情况看,这座院落早先或是一个刘姓人家的,至于邦娃家怎么住到这里的、什么时候住过来的,没人能说得清楚。反正,这是个普普通通的院落,坐西朝东砖砌稍门楼儿,与三间东厦连为一体,院子不大,五间北厦,三间西厦,西南角是茅房。
眼目下,邦娃夫妻俩膝下是两儿两女,大的是儿子,大名孙启明,小名明娃;二的是女儿,大名孙启贞,小名贞贞;三的还是女儿,大名孙启青,青青;最小的是个儿子,大名孙启东,小名东娃。
从房子的木料看,邦娃家的光景也很一般。不是吗?椽不粗,檩条和房梁也不粗,瓦也是普普通通的瓦;而且还不是人家那全砖的墙,不过是穿靴戴帽的那种。这穿靴戴帽,是柿子湾一带对一种房墙的叫法,就墙的底部是几项砖,两头是砖腿儿,简单地讲就是砖夹土坯,这比纯粹的土坯墙要好一些。
只是邦娃和别人不一样的是,他很在乎娃儿家念书。也正是赶上了老阎在山西以强迫教育方式极力推行义务教育,而且也不掏太多学费,邦娃就把娃儿们都送去上学。用他的话说,就是宁可自己苦一点,也要让孩子们念书识字,做个明白人。当年他爹妈就是这样做的,所以他也要把这个家风传下去,宁可牛累死,也不能让车搁住。不过,愿望是愿望,实际是实际,念书和学别的一样,到了一定程度,还是要有一定的天赋才行。最终,也只有小儿子东娃念书最好,一路念到了省城并州。这在村子里没有不佩服,没有不眼认的(眼认,是柿子湾一带的土话,有羡慕的意思)。
话又说回来了,邦娃之所以会做这样一个梦,这和他几年前的一次怎么也想不到的经历有关,不是吗?人总是这样,等突然毫无准备地经历了一件刻骨铭心、心急肉跳的事情后,会让你在好长一段时间内不时想起,甚至混杂在梦里反复折磨你。就像大病初愈似的,好长时间缓不过劲儿。那邦娃身上究竟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呢?这说来话长了。
柿子湾一带缺水,庄户人一般会在自家院里打一面天井子(天井子是柿子湾一带对旱井的叫法),以便把雨水收集起来,洗脸、洗洗锅碗什么的。邦娃院子小,没法在院里打,可斜对门也就是南沟沟沿上,有他家一座不大的打麦场。于是,那年也就是五、六年前,就准备在打麦场的西南角打一口天井子,再把场门改到这边,不就解决了嘛。
虽然好几年过去了,但当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就是才挖了一人多深,突然,只听得“哎呀”一声,邦娃连人带家伙“噗通”掉了下去。在上面吊土的明娃赶紧伸头去看,只见井下飘起一股尘土,黑黢黢的,不见人影了。
“爹。”“哦。”“怎么回事?”“这杂种的,底下是空的。”“啊,磕上的吗?”“不要紧,回搬梯子去,把马镫也拿过来。”“甭告人说,哦。屋里也甭告说。”“嗯。”“哎,回来。”“咋?”“回来的时候,把场门从里头锁好了。”“嗯。”不一会儿,明娃来了,顺着梯子就下去了。
借着马灯微弱的光一看,原来是一孔不大的窑,可不觉得多闷。父子俩打着灯,慢慢走着察看了一遍,见一个空着的小瓮,还有几个小瓦罐也空着,甚至还有一个窄窄的土炕,炕上还有一卷儿铺盖,用手一曳,就烂了。再看,炕边有一块石头。这窑有一条的通道,不知通到哪里去了,还有一个只能一个人爬着进去的洞。
因为黑暗,更不知道这窑是干什么的,所以,父子俩也没敢在里面多转悠,怕有什么机关。但还是找点什么能用的东西。于是,就炕边仔细寻觅起来。可找来找去,还是没发现什么。最后,邦娃让儿子把石头搬开看看,结果发现一个很小很浅的地窖,下面有一个封口的小瓷罐。暗自心中一喜,小心翼翼把瓷罐取上来,打开封口,哇,里面有首饰,还有银子,整整一罐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