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将儿先去找了隔壁大伯也就是智儿,智儿去找了村长,把各巷的闾长、族长还那比较能干些的都召集到了村公所。圈椅不够坐,就从附近人家搬了些凳子过来。
将儿和勇儿先把在北平听到的日本人攻占东边的事儿简单说了说,听得屋子里一片惊讶、紧张甚至恐惧的气氛,许多人不知所措。村长说:“恐怕别个村里还不知道哩,镇公所也没说。这可是大事。咱先商量商量,早些预备预备。”“那咋预备?唉。”大伙儿唉声叹气的,流露出无奈甚至恐惧的神情。
“那国家要是落后呀,受人欺负是一准的,”老仙儿抽完一锅子水烟开了腔:“那年额仨娃回来,说日本维新以后多强大的,要实业救国,要办厂子哩。额就想了两天。你说这国都不行了,咱这家还能保住吗?额一狠心把房子、地都卖了,钱一伙给娃带到南京去了。嗯,娃要精忠报国哩,咱还能拖后腿呀。”老仙儿停下话头,点上水烟,“呼噜呼噜”又抽了起来。“哦,原来你是这呀,”叫邦娃的老汉插话道:“不容易。这才是那精忠报国、实业救国哩。”
“哈哈,这话过奖了。不过,这日本人来了也不用怕。”老仙儿接着道。“毬的,怕?怕能顶啥用呢。”智儿插话说。“就是嘛。你眊外历史上,外族入侵的敢还少呀,远的嘛,五胡乱华;近的,那蒙古人、满人都是的。最后呢?还不是咱汉人把他给同化了。”“嘿嘿,这就不是一回事,日本是要咱亡国灭种哩嘛,人家那家伙又厉害。”将儿忍不住插话道。
“对,娃说的对。日本早就有歹心的,”老仙儿继续说:“你们小,不晓得。外,云娃、邦娃,还有祥娃,咱小时候,那日本就和俄国在咱东北开过火儿的,结果日本赢了。从那以后,日本就赖在东北没走,想吞东北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啊,可不的。”
“关键是,你不听将儿说呀,老蒋不打嘛,东北军都撤到关内了。”“就是嘛,这打都不打就撤回来了,额就不能理解毬这。”“敢是他不想打呀,恐怕打毬不过人家咯。”“打得过、打不过,都得打呀。不然,养毬的这部队干啥?这才不是的。”“还不知道咋样子着呢,都是军阀转过来的咯,都怕打光了,敢不像老阎似的,到了关键处,就没人卖命啦咯,都打自己的小算盘哩。”“哎呀,这杂种的。”“哎呀,甭说毬没用的,关键现如今咱咋弄嘛。”“啊,就是。”
到这时,气氛活跃起来,大家七嘴八舌地出主意了:“我看咱只有自己救自己啦,无非是自卫、躲。”“啊,就是。”“躲嘛,就得弄好躲的窝儿,像这老婆家、女子家、小娃家那就只能是躲。”“躲?那往哪儿躲呢?”“毬的,就往僻静的窝儿躲哩嘛。”
“汉家呀那就只得自卫,咱不是有土枪子嘛。不这样,那咋办?”“帆娃要教大家学学使土枪子。到时候,就像那诸葛亮呀似的,也布布阵法,甭各打各的。”“可不行硬拼,鸡蛋可碰不过石头。”“啊,就像那三国演义啦水浒里头说的那似的,要讲计谋。”“还复杂了。”“肯定了嘛。开火可不是玩耍的,枪子儿可长眼窝。没阵法,哪怎么能行呢。要吃亏的。”
“哎,还有,屋里外值钱、要紧的都收拾到一块儿。”“咋?”“到时候说走就走了嘛。”“那拿不走的呢?”“哎呀,提前找个窝儿埋深了。”
就这样,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合计了半天。后来,村长还是留下几个老家儿,说是再划算划算。气氛仍是轻松不起来。可老仙儿就是老仙儿,临了还是没忘给大家讲个笑话。说是年时个走北村里去的时候,怼上一个算卦的老头儿,有人问年景,算卦的只说了日出东海四个字。人家问是啥意思,可那算卦的不言不语,摇了摇头便转身走了。老仙儿说,到这两日他才悟出来,原来是说日本人来了。大伙儿一笑了之,各自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