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窑院东北角的台阶拾级而上,快到台地顶端时有个山门。进了山门,是一块挺大的方地,四周砌着围墙,里面分前宫和后宫两座小小的四合院,分别是三官庙和真武庙。那房子都是砖木结构的瓦房,翘着高高的檐角,勾心斗角的。更令人称奇则是,在四面都是深沟大壑的台地上,也就在两宫之间,还有一口水井。据说,那井里的水清澈、丰沛,还甜丝丝的。
这个地方也就是七座庙所在的沟岔和台地,柳湾以及附近几个村的庄户人给它起了个很特别的名字,叫做“山儿上”。乍一听,还误以为是什么山呢,其实就是个沟岔。也许这个名字更多的是暗示它在庄户人心目中至尊至高的地位吧。
关于山儿上这些庙,柳湾村流传着这样一个美丽的传说。说是山儿上那里原本没有深沟,只是有一块高出平地的台地,有一天一个叫真武的人路过此地,见台地高出地面许多,离天庭比较近,看中那台地是个修炼的好地方。此后这真武就经常一个人爬上台地去修炼,一打坐就是多少天,而且特别痴心、认真,衣裳破旧了不管,甚至连鸟儿在他头发里做了窝也不管。渐渐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和自己的一天天的修炼,真武感觉自己越来越身轻如燕、心明如镜了,也就是说感觉自己就快要成仙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个令他左右为难的事。就是农历九月初九一大早,他仍像往常一样一个人在台地打坐,突然,不知从何方来了一位美若天仙的姑娘。这女子婀娜多姿不带说,还穿着薄如蝉翼的衣裙,用茶盘端来一杯香茶给真武喝,那娇滴滴的哥呀哥的,喊得真武心里痒痒的。可转念又想,修炼之人怎么可以有此凡心呢,于是,真武先谢过人家好意之后,就劝那姑娘回去,以示甭打扰他修炼。
谁知那姑娘一听真武这话,气得拔下头上的簪子,在空里划了一下。顿时,尘土飞扬,轰鸣之声大作,台地四周一下塌了下去,成了万丈大壑,就单单这方台地若天柱一般,擎着蓝天白云之间,稳若磐石。姑娘说,她一片好心,竟然受到了这样的侮辱。一气之下,姑娘要向台地一边的深沟跳下去,真武赶紧去拦,可姑娘还是朝深沟跳了下去。真武顾不得那么多了,也纵身一跃,跳下深沟去拽姑娘。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此时深沟里腾起一团云雾,五条龙托起那姑娘和真武,飘飘然就上天。
这个传说,给柳湾山儿上这些庙增添了神秘色彩,更吸引一代一代的庄户人。听说,这里的庙很灵验,尤其是那些没娃来求子的。所以,每年的大年三十开始,临儿近处的都喜欢来柳湾山儿上烧香,大人小娃,男的女的,有走着来的,有套马车来的,整个正月都络绎不绝。有新来的,也有每年都来的;有祈福的,有求子的,更有还愿的,座座庙里都挤满人,很是热闹。至于那庙里的献贡嘛,祭台上都多得摆不下。墙上贴的是还愿的或者许愿的符或旗什么的,拉的绳子上挂的也是。
这天吃过早饭(村里人一般一天吃两顿饭,早饭大约在十点钟吃,晚饭大约在下午五点多钟吃,中途和一大早要是饿了,就吃吃馍),老仙儿和老伴儿在小儿媳陪伴下往山儿上走着。“你们也来了?”路人问候道。“嗯,”老仙儿老夫妻俩一边走一边答话道:“烧烧香。”“啊,人家心焦的嘛。”成娃媳妇也答道。“慢些着,坡坡窄的,也陡的。”“啊,你们快,你们先走,额不急,”老仙儿又说:“额们这走走停停,就算遛遛腿瓜儿,嘿嘿。”“啊,岁数大了,慢些着。”
就这样,老仙儿一行三人慢慢朝山儿上走着,一会儿上坡,一会儿又下坡;一会儿上台阶,一会儿又下台阶的,在小儿媳陪伴和搀扶下,每个庙都去了一趟,念念有词地磕头、烧香的,算是拜了拜各路神仙之后,才回去了。
前头老仙儿卖房子卖地的举动,这些个时候村里头也多有议论。有人说,是儿子在外面闯下祸了,只有卖房子卖地弥补人家;也有人说,是说娃儿家在外面弄下大买卖了,把房子、地都卖了去摊本儿;更有人说,是孩子们在外面被人骗了,不得不卖房子卖地维持生计,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对此,老仙儿似乎早有思想准备,也不想去向大伙儿解释什么,他觉得唯一的好办法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随便人家怎么说去。他耳不听、心不烦,只要自己觉得对就行,犯不着去费那些口舌。
其实,自从卖了三座院子,把钱给娃儿家都带走之后,老夫妻俩住在花园里,虽然始终有一个儿媳陪在身边,也不缺吃、不缺喝、不缺花的,可老人家似乎老了一截儿。他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老惦记着儿子们,惦记他们的厂子办得如何。作为老伴儿,心里最清楚。也是老伴儿提议,去山儿上庙里烧烧香,了了心焦儿。至于烧香的时候,老仙儿心里念叨些什么;拜过神之后,心里是否踏实些,旁人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