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措十八岁入伍碰到的第一个教官就是靳丞。那时候他就像一棵逆风生长的野草草叶边缘还都是锯齿状的刺。
靳大教官据说是因为犯了错误,才被罚下来带新兵,二十四小时不到就又得了个“魔鬼教官”的名头。
仔细想想当年的情形跟如今也有点像唐措两次遇到他,他都被罚。
在那个时候,唐措是靳丞的重点关照对象。有人觉得他俩关系好,也有人觉得他俩有仇,各有各的看法。
三年之后,唐措通过重重选拔进入靳丞所在的队伍。报到第二天,就得到了队长在国外牺牲的消息。
四月的阴雨天唐措撑着伞给靳丞上坟送了一束花。
又三年过后的又一个四月唐措也死了。死后睁开眼,他却来到了这个叫永夜城的地方碰到了本该在坟墓里躺着的人。
千言万语只能道一声
“好巧。”靳丞大大方方地给唐措倒了一杯威士忌看到这位昔日学员还板着个脸不由笑问:“你说给我上过坟看到我墓碑上都写什么了吗?”
唐措:“忘了。”
靳丞也无所谓地耸耸肩“不过我很意外你竟然还会给我上坟。”
唐措可不想跟他叙旧情在他看来这人故意隐瞒身份跟着自己恶趣味完全不减当年。你给他一把梯子,他能把天都给你捅破。
喝酒就喝酒吧,废话那么多。
他端起酒杯,主动碰了碰靳丞的杯子,“铛”的清脆声响中,他仰头咕嘟咕嘟把一杯酒干了,眉头都不皱一下。
“敬你的。”唐措放下杯子,擦了擦手,“前两年大李结婚了,说是欠你一杯酒。”
靳丞失笑,“你敬我的,怎么自己先喝了?”
唐措抬眸,“你爱喝不喝。”
“是跟他那个青梅竹马吗?”
“嗯。”
靳丞来永夜城三年,很少得到故人的消息,现在骤然听到这么一件喜事,心情挺不错。他也还记得大李那个青梅竹马,是个笑起来很甜的姑娘,说话带着吴侬软语的调调,每次大李跟她打电话都能让队里其他人好生羡慕。
他又想到什么,正想打趣打趣唐措,问他有没有谈恋爱,可转念一想,人都死了再问这些过于缺德,遂作罢。
余下的时间,两人便对坐着喝起了酒,有时争锋相对有时又相当平和,让闻晓铭都分不清他俩关系到底好不好了。
但闻晓铭是开心的,不管怎么说,都是故人嘛。
叙旧点到为止,小酒馆里人多眼杂,靳丞也不欲在这里多聊任务的事情,便提议换一个地方。
出了酒馆,两人一个向左走,一个向右走。
闻晓铭站在当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靳丞回过头来,“你去哪儿呢?”
唐措也回头,“取钱。”
闻晓铭立刻补充说明:“老大,他要去换钱,你给支援点呗,点数换钱多不划算啊。都是认识的朋友,先给个两百万吧。”
靳丞嫌弃地扫他一眼,“你怎么还在这儿?”
闻晓铭:“???”
最终靳丞果真掏了两百万给唐措,按他的话来说,傻逼才拿点数去换钱。唐措看在钱的面子上,暂时接受了这个说法。
钱也是可以收进装备栏的,甚至放在素材栏里也可以,因为必要的时候它可以拿来当柴烧。只是没等唐措把钱放进去,短短一个小时,那钱就又被花完了。
药剂、换洗衣物、生活用品,还有必不可少的巧克力豆,零零总总三个大袋子,两百万根本不禁花。
靳丞又给他贴了六十万。
当然,永夜城官方出品的药剂是必须要用点数购买的,一支初级药剂两个点,中级四个点,高级十个点。唐措买了两支初级药剂,花去四点,还剩下六点。
买完东西回去的路上看到机,靳丞忽然有种那是自己同类的感觉,来到永夜城那么久,也就只有唐措敢这么花他的钱,还花得如此心安理得。
靳丞忍不住提醒他,“你打算什么时候还?”
唐措理直气壮,“不还,没钱。”
靳丞挑眉。
唐措也挑眉。
两人杵在大马路上,随时有干架的趋势。
闻晓铭躲在不远处的路灯柱后面,悄咪咪看着,越看越觉得开心。唐措这是什么神仙故交,竟然能让老大吃瘪,两百多万花出去连个响都没有。
他一定要回去把这件事告诉莉莉,让莉莉也开心开心。
这样想着,闻晓铭又看了一会儿,确定两人没有要打起来的意思,便心满意足地回区去了。
那厢,靳丞和唐措还在街头对峙。早点铺子又飘出香味,唐措闻到那味道,再次果断地把视线从靳丞身上移开,花最后的五千块钱买了两荤三素五个包子。
一个都没有分给靳丞吃。
靳丞气笑了,“我看你就是乌鸦先生专门找来气我的。”
唐措不予置评。
靳丞也不指望这个小混蛋能良心发现,转头自己买了,买完又听唐措若无其事地问:“乌鸦先生到底怎么回事?”
看,当年那个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还能一次次爬起来的倔强少年终于被岁月磨成了老油条,青涩的时光一去不复返。
靳丞想到过往,不自觉又宽容许多,“你可以在永夜城的任何一个角落里见到他。乌鸦的有三千个,每个都是他。他脾气很坏,但也不是每次都那么坏的,主要还是看运气。”
“他是系统吗?”
“不是,但他有很大的权限。”
唐措得到了确定的答案,但仍心存疑惑,“触发彩蛋游戏的时候,我听到了一首歌。”
靳丞立刻会意,并准确说出了歌曲的名字,“神灵、羔羊和乌鸦之歌,永夜城的城歌,随机出现,几乎到这里来的每一个人都听过。至于它是什么意思,跟乌鸦先生有什么关系,众说纷纭,但从来没有肯定的答案。”
说着,他抬头望向空中驶过的黑铁列车,说:“那上面才是永夜城真正的核心,等你能坐上那辆车到上面去的时候,说不定就能知道了。”
唐措问:“你上去过?”
靳丞耸耸肩:“这可没有。”
唐措便也不问了。过早的窥探真相是作死的必经之路,他已经死过一次了,短时间内不想再死第二遍,不吉利。
靳丞也道:“乌鸦先生最近几天的心情应该很不美妙,你暂时不要进游戏,否则任务就不是困难级别了,是噩梦。”
恰在此时,前方传来骚动。
两人齐齐转头去看,又齐齐后退一步,并肩站在马路牙子上,看一大波人浩浩荡荡地从长街上跑过。
他们有些拿着武器,有些穿着明显是特意定制的同款服装,气势汹汹,来者不善,且目标明确就是不远处的东十字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