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在的这个机动大队全名也叫做一支队第一大队。按照现在全军普遍的“三三制”制度,一大队共辖有1、2、3作战中队外加一个汽车班共接近三百来号弟兄,属于全支队唯一一支快速反应力量。
我们的营区坐落于省城北二环路附近,是一个一半居民小区一半高架桥包裹着的街巷旁武警大院。每当天黑以后几乎从这个并不高打的五层营楼的每一扇窗户中都能一睹到向南地平线上铺满整个省城市区的彩色霓虹灯,所以在这里服役的每一个战士的每一晚就都能说是充当着一种对于都市喧嚣的守护与观望者。
这一天晚饭后,大勇派了一个新兵到我所在的六班邀请我到他们五班宿舍与他一起擦枪,顺带的也是聊会儿天。不过我对大勇所说的这次总队作训处组织的什么叫机动分队侦查业务培训基本没什么太大兴趣,而在想想仅仅两个月以前,队那个尖刀排长归队是一副又黑又瘦的模样就有些胆战,所以我看这就不如年底等着二中队的几个老士官退伍了,先老老实实地混个副班长职务当着实惠还安全。可是战友情深又覆水难收,大勇和我的关系又不同于别人,所以现在想要反悔好像就真的有点晚了。
“就培训这事,前两天宋大队已经找我单独谈过一次话了,说现在新兵刚下连队不久不能走老士官,老兵去了又担心素质军事不够硬,所以像咱们这样刚转的士官是最适合不过的了而且这对咱哥俩来说也是一个机会啊!……”这时,五班宿舍里,坐在我旁边小铁板櫈的禹大勇边用一根裹着着白布的通条擦拭着他那支56轻机枪枪管内部膛线,边有点滔滔不绝地讲起关于这次培训的所谓的裨益。但他却一点也没有观察到我此时的脸色一直是呆若木鸡被动听取的状态,并且心中也在就此事反复踟蹰着。同时我又看到眼前五班宿舍里有几个新兵正坐在床前整理各自豆腐块型的被子边角时,也时不时朝着这日落后窗外更远处的省城闹市区的霓虹灯发着愣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偷懒
我边听着,边把自己使用的这支已经拆解开的811枪身和各部件都涂上一层微薄的抗生锈枪油,然后再开始重新组装起来,准备入库。我手底下边忙糟着边想了想就言简意赅地问大勇:“那你说,这次培训到底累不累?”
大勇想了想,“这个,我倒不太清楚,不过我听宋大队说这次培训是以半教学授课半素质竞技的形式展开的,总队司令部还为此准备了三个三等功勋章……”
“我去,这是真的?!”我猛一听见“三等功”这三个字眼睛就登时红了起来,好像一时激动的把那些对什么挨累的担忧都给忘到脑勺后面去了。
“错不了,这个我绝对能保证!”大勇边低头组装着56轻机边点了点头肯定道。
听到这一句以后我就愣住了坐着一动不动之时便心旌摇曳起来……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这时我换了个思路对这事又想了一遍,其实像我这样的刚转的新士官本来就是一种需要表现需要人认可的时期,尤其是在这个机动大队里如果不抓紧的积极的参与些关于分队军事训练方面的培训,那么终究有一天你也会被一纸命令逼上去,晚面对不如早面对,这叫自愿!不过这话也说过来了,有时部队里讲究的就是这种功勋制度,说白了就是若评定一个战士的好与坏就完全可以拿个人的军功章出来说话,有的兵,也就是奖章多的战士甚至还因此进了军校提干!就算现实点说,假如这次真的点正,真的在这一个多月的培训后搬了个三等功回来,那是不但全机动大队的官兵都会对我高看一眼,而且到了年底等待我的职务也就不一定仅仅是一个副班长那么简单了……
所以当我想到了这次培训好像确实有一些高瞻远瞩的诸多裨益时就在心里一锤定音了。不过为了不被人看穿我的这个好像并不能见光的小心思,所以当我真正说出心里的决定时语气语气就仍然有些保守:“只有不遭罪就行。哥,我看报名这事就交给你来办咋样?”
“妥妥儿的了,我擦完枪之后就直接找咱中队长去说”
“行,那我就回班里打好自己背包等着通知书了。”
“必须的!”
哥俩再次一锤定音。我点了点头一脸器宇轩昂的,提着自己的81枪起身就要去枪库交武器。
而这时五班宿舍走进来两个武警军人,一个是我们二排的排长高力穷,一个是六班班长,一期士官第五年的陈玉。
“起立”禹大勇见进屋的人中有干部就高喊道,同时屋内所有战士就起立敬礼。
“都坐下吧。”排长高力穷挥手道。而后他眼神冷淡地扫视了一眼宿舍内的所有战士,最后眼神疑惑地定在了我的身上:“岳翔,你是五班的兵吗?”
我一愣,心想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特么倒想调到五班来了,可是你们不让啊!冷不丁的我就在心中对这个没事找事的疑问很是嗤之以鼻,但对方又是干部没有理由反驳,我没再多想,就这能有点唯唯诺诺地立正说:“……报告排长,不是。”
“不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不等排长发话,旁边站着的士官陈玉就抢先抨击我道:“现在只是擦枪的时间,还没吹活动哨子你就乱串班,不请示不报告,你这是在影响全大队的一日生活制度!怎么着?想单独到楼下跑体能啊!”
我站着就被贬的无言以对,只能呆愣愣地看着他俩发狠这可真是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其实五班宿舍与六班宿舍只有一墙之隔,我这样也根本不算是什么事儿,再说了,大家都是士官,本来都懂这些规矩用不着谁提醒谁的,互相的,都应该给点面子或留点面子,可是想不到他现在竟拿什么“影响一日生活制度”来突然口诛笔伐我,一时半会的,我还真问想不通陈玉他现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时身后的禹大勇有点看不下去了,站出来解释道:“报告排长,其实是我让他来我班帮着新兵……”
“你闭嘴!”排长黑着脸打断了禹大勇,阴冷的眼神又转向了我:“岳翔,我不管你是不是士官,中队有规定的,犯了错误就得有个交代,不过我还是想给你留点面子,我就不集合当众的批评你了,但你要在这个周日的晚上排务会之前写一份检讨书交给我你听见没有?”
顿时我被气得浑身发抖,真想一拳把那张大长脸直接打歪掉,又想坐地一个跃起飞踹把他蹬飞出去。这时我手上已经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骨节捏得“咔咔”直响,脸上瞋目切齿的表情和身形揎拳捋袖的架势也呼之欲出!说实话,别看眼前这个干部高力穷军衔比我高多了,但若单独的一对一打架他就不一定是我的对手……
这时好像有一场对我并没有任何好处的斗殴事件就要瞬间暴发了,不过就在我右腿直接飞起来之前,一只大先拽住了我这是挡在我身前禹大勇:“排长!这事就算我不对吧,要不这样,等会儿交完了枪,我俩就单独去找你认错……”
“放屁!禹大勇,你也爱出头是吧?那么好,等星期天晚上念检查的人,就也算你一个!”
晚上七点半以后,全大队终于吹响了一声活动哨子,而后所有战士在不出营区大院的前提下就可以随便走动了。我独自一人来到黑暗中又略有墙外灯光照射的擒敌训练场,因为心中窝了一肚子火,所以我脱下上身迷彩服照着一个人形沙袋子就是一顿狂扁。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一阵激烈的撞击响声之后,不知道哥照着这沙袋狂削了几百拳?直到两个拳面被摩擦得破了一层皮这才慢慢踱步到一边的双杠上坐着休息一番。不过现在我的心情比起刚才可算好多了,这就好像现在我已经把那个人揍了个五眼儿青。
其实就这事好好想想,我和排长高力穷今晚这次也并非一次偶然,这要追溯到大约两个月以前,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从那时以后,莫名其妙的,这个高排座就总是找我的茬,有事没事就刻意监督我的一言一行然后从中挑毛病。
还有一点,其实高力穷是一个没当过一天战士的,纯粹从地方大学直接招入军校的本科毕业生军官。而这样的干部毕业后几乎都会给了个相对较高的中尉军衔,但实际个人方面却没有一天的带兵经验,说白了有时连个口令都下不好。所以像这样的干部或者说是实习期的军官学员刚刚下连队时在很多老兵眼里确实是很菜的,尤其是在眼前这样的机动部队里更是窘境百出。我们中队的很多一期五年和二期老士官班长们就从来没正眼看待过他,也可能就是这种摆脱不掉的代沟,让高力穷对我们士官队伍产生了一种即憎恨又无可奈何又望尘莫及的心态可是,那又是一部分老士官的想法,而我在这之前真的没有这样想或是这样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