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如果能登科入仕可能也就没有这么多的麻烦了吧。
捡起一块石头狠狠地扔出去,张白圭仰躺在地上,眼前出现了披着麻衫的父亲,张白圭立又坐了起来,张了张嘴,却是满心的愧疚说不出来。
“人嘛,就是这样,想要活着就要缩着,别人打你你就受着,别人骂你你还得笑着,一旦你想反抗,那就免不了一顿拳打脚踢让你张长长记性,咱只是普通的农户,从生出来就是给人家做活的,人家跟你多说两句那是看得起你,活着不容易啊,想要更好的活着更是不容易,那鸡贼刘人老成精,你在京师的时候是隔三差五的给我们送米送面,过年过节还送些鱼肉,你的事儿一传回来,那鸡贼刘变脸变得比狗都快,你能说他对不住咱?就当是把菜园子给他,然后报答他给咱家之前的照顾了。”
张白圭细细的听着父亲这不太高深的人生感悟,觉得缺少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气概,但仔细的一想,这何尝不是最简单最纯粹的生存之道?顺则昌,逆者亡,这不是历朝历代传下来的亘古不变的真理吗?真正能翻身成王成候的又能有几人?
说到底,全天下大部分人还不是像父亲一般平淡的活着,服从真理,顺应官意,哪怕是穷困潦倒也只觉得是理所应当?难道就没有反抗的吗?不,大概反抗的全部被镇压了吧。
张白圭不由得笑出了声,又和父亲简单的寒暄了两句,问了那领头衙役的一些事情方才回屋睡觉。
第二天一早张父要将拔下来的青苗种在自家的院墙下,张白圭对父亲告了声罪独自出了门,溜溜达达的来到县城,在城里的酒馆打了壶好酒,用仅剩的银钱定了一桌不算丰盛的简单酒菜。
不多时,昨日那衙役便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张白圭立刻起身相迎,衙役见到张白圭不禁一愣,只听手下传话说有人要请他喝酒,没成想是这人。
心里泛起了嘀咕,衙役没有落座,狐疑打量着张白圭,张白圭则是微笑着拉着衙役坐下,自己坐在对面。
“你找我没用,那讣告是县里下达的文书,我无权干涉。”衙役以为张白圭此行是为了那块小菜园,于是率先开口。
张白圭笑道:“兄台误会我了,我此行前来不是为了那小菜园,只是为了和兄台交个朋友。”
衙役略有吃惊,左右打量着张白圭,看张白圭不似说假,脸色才缓和下来,拾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
“既如此,那我也就不客气了,办了半天的差,饿的前胸贴后背,对了,我听你们里正说你就是弃武从文的张白圭?在下县衙的捕头朱子明,昨日冲撞了张贡士,还望张贡士不要见怪才是。”
话已经说开,朱子明也自报家门,大口吃菜大口喝酒,好不洒脱。
张白圭道:“兄台哪里话,我已经是声名狼藉,如果兄台不介意,在下斗胆叫兄台一声朱大哥,你也不要叫我张贡士,叫我白圭便是。”
这番话把朱子明说的一愣,心里有些抓不住张白圭想要做什么,以前自己得罪了人前来寻衅滋事的人不少,但是上来就套近乎的这张白圭可是头一个,真是奇哉怪也,朱子明索性放下了筷子,盯着张白圭问道:“你真的不怪兄弟?昨儿个兄弟可是差点把你当匪寇扔大牢里去。”
张白圭笑着摇头道:“都是奉命行事,若我在朱大哥的位子上自然也会如此,哪里谈得上怪不怪,即便要怪也应该怪那里正,怪那巡检李慧达,与你又有何干?再者说昨日还多亏了朱大哥手下留情没有直接动手毁掉那些青苗,才让我们家有些盼头呐。”
朱子明闻言精神一震,举起酒杯朗然道:“张兄弟既然如此高抬在下,在下敬张兄弟一杯,我先干为敬!”
铁打的汉子一口饮尽杯中的苦酒,嗓子火辣辣的,眼圈竟是有些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