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里张怀化看见冯兰兰的短信,转告褚时显不仅他们612,连楼东也来了。
褚时显一怔随即笑说:“来吧。”
上半场时褚时显看形势不妙不等队长和教练提醒,自发地避开对方防守密集区域拉边奔跑,试图扯散对方阵型。可他每每带球压上,想从侧翼进攻,对方总有个人盯住他,再加上中路被困,不及接应,始终踢得束手束脚。
下半场教练改变策略,重新列阵,换上一名替补的新队员多了个中后卫,江大中场压力顿减。
江大江科互为对手多年,太熟悉彼此套路,江大变阵,江科也变,一改上半场稳扎稳打的作风开始突进猛攻。
下半场打到30分钟时双方体力都不如开局时节奏也趋缓,江科的黑鬼前锋占着体能优势,再一次带球入禁区。
江大的边卫迅速回防,不惜以身体冲撞过去,张怀化有队友配合,一个抢断,脚尖一勾。他传球向来果断,不曾思考,大脚飞扬,就是他最拿手的45度斜长传。
落点精确无比,正在褚时显脚下。
冯兰兰刷一声站起身,并掌捂住嘴,手势更像是祈祷。
612的人集体起立,目不转睛盯着下方。
褚时显知道此刻有无数人注目于他,有同伴,有对手,有他心之所系,也有他这一世的兄弟们。之前,球队对于他来说,是前世不曾参与的集体,球队的活动和比赛最初也只是他拓展人面的渠道。但此时,在他即将退队,告别球场时,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什么是荣誉,什么是骄傲,什么是意气风发少年时。
他不慌不忙,拿一侧肩膀抗住对方紧盯他的边前卫,脚下控球,一个闪身,加一个转身,紧接着运球向前。
瞬时,江科迅速回撤,褚时显人到中场时,足有四人挡在身前,1米85高的他,身形不见笨拙,在被诸多对手纠缠时,因为他的镇定和洞悉力,即将突破禁区前连续的数次摆脱动作,简洁飘逸,极其洒脱,令看台的江大拉拉队爆发出高分贝的尖叫声。
在对方施以横铲之前,褚时显一派从容,吊射破门。
11。
南看台上,人声鼎沸,冯兰兰和612众人一起狂呼校队口号,谢晓桐兴奋得满脸发光,抓住楼东衣袖问:“是不是很棒?我们球队太厉害了!”
谢守亮满意地说:“早告诉你们了,反杀最刺激。”
楼东不置可否,他本就不爱好这个,又是江科人,对江大的战局完全没有同喜同悲的共鸣感,不过他尊重谢晓桐的感受,点头说:“刚才那一球确实漂亮。”
即使是外行,也能看出刚才被围堵时,褚时显穿插突进,摆脱干扰的身法有多么洒脱干脆。
“进球的那位是褚学长!”谢晓桐说。
楼东怔然,哦一声,问:“给你课本的那位?”
“课本是兰兰姐给我的,褚学长是告诉我转专业程序的那位。”
楼东目光投向球场,没再多问。
临近终场被踢平一球,江科的攻势明显有所加强,江大有刚才那一球的鼓舞,更是潜力迸发,双方的肢体冲撞也更剧烈明显。
江大江科过往的对垒之战,曾经有过最后冲突加剧,比赛变群殴的历史,所以,当比赛进行到最后三分钟时,江大的前锋被一脚铲倒,连球带人滑出几米远后,南看台频频爆出国骂,甚至与过道相隔的江科学生开始互相推搡。
江科被判罚角球。张怀化上前主罚。
一招鲜吃遍天。张怀化是个专注的人,他很清楚自身的优劣,自中学开始玩球以来,只苦练一招长传。
球被他踢到门线和边线的交点处,张怀化并没有出脚,他原地跑动着,眼望住南看台,然后高举起右手。那是个六的手势,三指下弯合拢,拇指朝上,尾指朝下。南看台上,熟悉他和冯兰兰,也熟悉那个手势的人顿时悄无声息。
冯兰兰站得笔直,注视她深爱的男生,正在召唤她,渴望她的鼓励。
大一那年相识不久,张怀化从信息学部足球场中突然跑到场地边缘,汗珠凝在他睫毛上,他不敢眨眼,看她听到表白后,微张着嘴,手足无措的样子,他一直笑,笑得憨厚,又像对自己的突发之举得意非常,然后他再问了一遍:“冯兰兰做我女朋友吧,我喜欢你。很喜欢。”
江科的中操场南看台上,在这一刻突如其来的静默里,冯兰兰定定神,放声高喊:“张怀化,我爱你!”
张怀化应声一脚踢出,足球凌空而过,越过众球员头顶,江科的守门员纵身跃起,球擦过他的发梢耳廓,堪堪贴着球门上框,斜穿进去。
南看台上,几乎所有人都被震慑得呆愕失声。612的人忽然爆发出一声吼叫:“老张,好样的!”
拉拉队和家属团像被打开了机关,突然动起来,慌里慌张地把藏起来的横幅,从座位底下扯出来,打开,然后一起高呼“江大第一,毋庸置疑!”,“超越梦想,江大辉煌!”
江大客场作战21获胜。赛中的冲突在赛后不算得什么,球场中心,褚时显张怀化与江科认识的队员拍肩握手,又逐一跟自己球队队友道别,褚时显把身上代表中锋的九号球衣脱下,交给继任者,那位大一新生激动地接过去,套在自己球衣外面。
这是江大校队的传统,一如他初进球队时,代代相传。
最后,他狠狠抱住新队长,“加油,兄弟。”
而张怀化则在完成交接仪式后,迫不及待地冲出球场。
冯兰兰早就守在围栏之外,她满脸的骄傲与欢喜,向他飞奔过来,迎着他张开的手臂,跳起来,紧紧搂住他。“怀化你太棒了,刚才那一球有多帅你知不知道,我简直看傻了,你为什么那么帅啊”
张怀化以吻封缄了她的全部赞美。
气息平伏后,他怀着歉疚说:“我从来只说喜欢你,没说过我爱你是吗?兰兰,我爱你。”
他理解一个女生,那样当众说爱,需要多大的勇气。
冯兰兰将脸埋在他颈窝里,哑着嗓子骂:“混蛋你也知道对不起我啊?表白是你,这回示爱是我,你不亏吧?”
张怀化乐呵呵地承认:“是我不对,我以后跟你说一万个我爱你,每天都说。”
冯兰兰扬起脸,眼中的爱意热烈得能点燃空气,然后她忽发奇想,“晚上我们开房去吧。”
张怀化吓得差点松开手,冯兰兰慌忙搂紧了他的脖子,才没屁股着地。
只见可疑的红晕迅速爬上张怀化的脸庞。
“你羞什么?”冯兰兰感觉奇怪,抱怨说,“哎呦,你膈着我了。”
张怀化闷声不响地,抱住她原地转了半圈,背朝看台上现在正陆续散场的人群。
冯兰兰恍然大悟。她嘿嘿地坏笑,拿手指促狭地刮他发热发烫的脸,“你也想去开房的是不是?老实承认吧,张怀化,憨厚老实全是装蒜,实际也是一肚子歪肠子。”
张怀化粗声粗气地说:“有反应才正常,没反应你该哭了。兰兰,我们还是留到结婚那天吧?我觉得那样对你更好。”
冯兰兰默默滑下来,依旧贴住张怀化的胸膛。她努力平伏呼吸,却发现和她一样,他的心也是砰砰地,欢悦地加速跳动着。
冯兰兰目光不移,凝视那张熟悉的脸孔,问:“你这是在求婚吗?”
张怀化郑重地点头:“毕业了就结婚好吗?”
“你确定吗?”她的声音带着涩感。
张怀化再次郑重点头。
他既能以爱辉映爱,那她也同样能以允诺回报允诺。“好。”冯兰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