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盘鸡包房里酒气混合香烟和饭菜味道让人消受不起。不抽烟高翊实在憋不住了悄悄将门开了一条缝。徐玮絮絮叨叨话语随即传了出去他心觉不妥,想想又把门重新阖上了。
女生告辞后男生就更放开了些话题也更多。
徐玮本就量浅,酒入愁肠,更添几分醉意。
他出生阿卡林省自古重男轻女别看徐爸忠厚老实讲义气,在这方面丝毫不逊色同村人。
徐玮家里负担重,祖辈四人加姐弟三人全靠父母种那点地,加上农闲时打散工过活。
他大姐十多岁就出门打工去了,每月寄钱回家,好容易熬到自己也长大成人能婚嫁了,徐爸跟亲家索要彩礼,没彩礼不点头不放人他大姐婚事因此差点告吹。
这彩礼是为徐玮和他弟弟讨在他们家乡没彩礼娶不到老婆。
徐玮天天惦记在学校里找女朋友为也就是城里姑娘不要彩礼钱这样省下来,可以给弟弟,或是让徐爸把姐姐彩礼退回去。想到姐姐为他夫妻离心,他就难过愧疚,自觉读书无用,不配作人。
他被寄望太多,压力太大,实在太担心让亲人失望。
徐玮酒劲上头,今天又被人看见在派出所放声大哭糗样子,没了顾忌,平常这些深埋在心底话,索性全倒了出来。
还扯着褚时显哭诉:“老褚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又高又帅,那么多女生喜欢,连心思都不用花,什么也不用做。家里还有钱,随便扔我一包烟,够我兼职好几天了。你说人怎么能这么不公平,你怎么这么会投胎?”
被他鼻涕眼泪哈喇子糊了半身,褚时显哭笑不得,不知怎么劝慰他好。
褚时显上辈子做房产经纪,在燕京重新立稳脚跟,拼下家业,靠是一张嘴,和一手揣摩人心技巧。
像612这几人性格和心态,从他们对他称呼就可见一斑。
张怀化一直称他“显哥”,那是两人最亲近,在亲近中,老张对他有些了解后崇拜。
高翊则称“老褚”没变过,他是心无挂碍有大自在人,褚时显在他心目中占着同寝室便宜,只比同班同学感情略深些,认真算,没有太多区别。范森林也称“老褚”,因为那就是一匹烈马,世界太大,向往草原太辽阔,谁也不在草原中。
王映阳和徐玮一样,有时称“显哥”,有时是“老褚”。他俩相似地方是,求人得益时嘴软,平常并不。这种称谓不同,反映出一种纠结心态,王映阳纠结在于争风比本事,是同一起跑线上竞争关系,而徐玮纠结却是源于不同阶层,无从竞争,带着巨大落差感绝望。
这一点,除了他本人放开胸怀,旁人没法劝。
诚然,褚时显能信手拈来几句不咸不淡话,什么“阶层跨越不是一蹴而就,是几代人努力”,什么“自己不是富二代,那就拼一把让儿子做富二代”,什么“富贵如浮云,你看我今日风光,谁知哪天想跳楼”,可这样说不能改变根本性问题。
他用近于冷酷冷静想,相似话语,在徐玮内心深处,兴许已告慰过对方无数次。
徐玮涕泪纵横模样,让612几位毛头小子兴起感伤之意。褚时显和王映阳不说,张怀化部队子弟,高翊家里开烟酒批发,范森林爸爸常年劳务输出在国外,环境都不错。
知道徐玮艰难,不知如此艰难。特别今日亲眼目睹了两个农民工在城市里遭遇,那种像被塞进瓮里,困顿不得解,一日日衰败下去,至老至死人生,让人脊背发凉。
设身处地想,倘若让姊妹务工养活自己,让姊妹婚嫁如卖身般,为自己存老婆本,无一人能忍。
几人轮番上阵,终于把痛哭徐玮劝住了。张怀化见褚时显坐在那里默然沉思,悄声问:“在想什么?”
他是怕褚时显把徐玮那番话往心上搁,这对他两人都不好。
褚时显说:“我在想项目。”
“我就不该问。”张怀化说。
612所有人都知道褚时显喜欢搞项目,闹不懂他一个富二代急着创业做什么。大一自己弄了个网站,大二他通过校足球队结识了隔壁江科师兄,帮对方搞了个sns类型,也即是社交网络服务网,因为只在校园内推广,圈子太没兴起什么动静,后续又缺乏人力维护,这个项目无疾而终。这件事当初还令大三大四师兄对褚时显颇有微词,认为他胳膊肘往外拐。
张怀化真诚地说:“显哥你是神,我不是。不能再做项目了,再多来两个,别说恋爱,呼吸我都要偷空瞅机会。”他还没出校门呢,怎么就已经开始接受资本家盘剥了?这不对!
褚时显说:“你先听我说,我刚才在想,我们江大还有多少贫困生。”
张怀化说:“那要问老王,他是校学生会,他最了解。”
褚时显又说:“我还在想,我们该如何自助自救。”
他话吸引了众人注意。
不等人发问,褚时显继续说:“之所以不用“我们”与“他们”,不说“我们该如何帮助他们”,不是因为我试图模糊贫困生和非贫困生概念,淡化两者间区别,而是他们确实就是我们,只有我们同学们好,我们将来才会更好。”
老美那么多兄弟会,其中出名如骷髅会,以及普林斯顿著名橙色领带,为什么会有那样影响力?无非是因为能最大化利用同学圈资源。
这些同学们,将来或许有所成就,有所建树,或许没有。但只要都是江大人,那就有可能互为臂膀,互为后盾,是发声底气,是沉默支持。
帮助同学,和他一直以来助人又利己宗旨是一致。
“江大奖学金助学金不少,还有功成名就学长们回来捐赠奖学金项目,问题是僧多粥少。大家何必都盯着锅里,我们完全可以另起个灶。”
见大家兴致被提起来,褚时显稍许停顿后又说:“前几天我听老张说打算买辆双人自行车,我就想了,江大每年那么多学生,那么多情侣,出租自行车生意有硬需求,有盈利方向,为什么没人做?”
他是想到共享单车了。
共享单车要在这年头切实实施,难度挺高。
张怀化首先提出一个安全问题:“被偷了怎么办?兰兰那辆车能活到现在,是因为骑上去哐次哐次响,太破了。”
高翊说:“找看车呗,顺便收费,给一份工资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