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于农村家庭,小时候跑过村中的每一寸土地,翻过每一座山头,涉过每一个溪流.......
爸妈说我从小野性十足,天不怕地不怕,但唯独害怕去村中的卫生院。
至于为什么我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只是觉得是小孩怕打针吃药的脾性。
村中的卫生院坐落在菜市场附近,卫生院里只有一个医生,印象当中他是一个又瘦又高,时常戴着眼镜精明能干的老头。
一阵寒意袭来,我止不住地瑟缩起身子,然后伸手开始摸索被子,但是摸了片刻也没有碰到被子。
于是我张开双眼慢慢坐起身寻找被子的身影,发现被子掉落在床边,我弯下腰去捡,一阵头晕目眩地感觉突然向我袭来,我迫不及防地从床上跌落到了地上,身下柔软的被子为我提供了保护,使我免于直接与地面亲密的碰撞。
我从地面缓缓爬起,费力地将被子抱回床上,然后回到床上,感到头异常的沉重。
于是用力地甩了甩脑袋,企图让自己清醒一些,但随着我的动作脑中立刻传来了一阵阵的钝痛,仿佛脑仁被尖锐的重物敲打,我意识到自己感冒了。
迈着不稳的步伐我迷迷糊糊地走到楼下,开口对爸妈道:“......早安”,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变得非常沙哑,而嗓子因拉扯而异常地疼痛。
妈妈见我状态不对,便走到我身边,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随即惊呼道:“你的头怎么这么烫,好像发烧了!”
我晃晃悠悠地坐到桌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却什么都感觉不出来道:“我怎么摸不出来?”
于是妈妈走上前,用手摸了摸我身上的其他地方道:“整个人都烫了,怎么摸得出来!我带你去卫生院!”说完便要拉着我出门。
我拉出她的手,用嘶哑的声音问道:“不去行吗?”
妈妈立刻严肃道:“不行,不赶紧把烧退下来还得了!”说完就拉着我走向了卫生院。
一路上我无力地挣扎着,莫名地不想去卫生院,一方面是因为我实在不想被扎针挂盐水,另一方面是我对那个医生有所抵触。
记忆回到一个夏天的傍晚,我因为贪吃多吃了几个桃子而导致消化不良,被爸妈送到卫生院后,他简单地用手按压了我的腹部,神奇的是才按没几下,我胃中传来的剧烈疼痛感就消失了,这本来应该是一个好的记忆。
就在我临走前,他一脸严肃且认真的告诉我道:“这些桃子啊,是因为你一下子吃了他太多们的同伴,所以才报复你才让你这么疼的!”
当时听完他的话后,我大约有三年的时间没有吃过最爱的桃子。
而且在看到一个个香气袭人的桃子就感到害怕,直到长大一些后才明白他当时只是吓唬我,从此我就对他产生了抵触心理。
因为我总觉得的他是因为讨厌我才故意吓我的。
片刻后,妈妈拉着我走到卫生院的门口,我抬头注视着眼前的建筑,灰白的围墙将整个卫生院包裹住。
而在墙角同一个位置依旧生长着那株小草,形态和大小仿佛还是十几年前的那株,唯一变化的是屋顶矮上了许多,大概是因为我长高了。
眼前的卫生院渐渐与我记忆中的卫生院重合,一个瘦高的人影从里屋走到正厅,老妈赶紧拉着我走了进去,走到屋内,医生正坐在他专属的位置上低头认真地看着报纸。
十几年过去了,他的模样几乎没有变化,头发依旧灰黑,神情依旧冷淡。
脸上甚至没有多上一条皱纹,身上的白色大褂衬托出他冰冷的气质,架在他鼻梁上的无框眼镜显示出他的干练。
他仍旧是我有记忆中又高又瘦,浑身透露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模样。
我皱着眉看着眼前正低头看报的医生,对他十几年都没有变化的外表感到奇怪。
这时老妈用手肘撞了撞我,示意我叫爷爷,我无奈地扯出一个微笑,心想现在的我已经长大了,已不是当初天真无知的小女孩了,十几年未见他应该不记得往事了。
于是我开口叫了声爷爷,他闻声便慢条斯理地放下报纸抬起头看向了我,然后露出一个微笑道:“现在还吃桃子吗?”
我几乎下意识地就想往门外走,但却被妈妈一把按到了座位上,然后我就听到妈妈担忧的声音自我头顶传来,她道:“我女儿好像有点发烧了,您给看看吧!”
医生听罢,伸手扶了扶眼镜,眼睛仔细观察了我一番,然后从一个铁盒子中取出一根新的体温计,将包装拆开拿到我跟前道:“张嘴,含在舌苔下。”
我盯着近在咫尺的体温计,习惯性地伸出手去接,但是他却猛地缩回体温计,然后示意我直接张嘴。
于是我极其别扭地张嘴含住体温计,舌苔下方传来的异物感以及体温计冰冷的触感让我感到非常的不适。
因为无法正常吞咽口水,所以我的口中慢慢堆积了一些唾沫,混杂在温度计周围让我觉得异常的脏。
在我含住温度计后,医生便将刚才放下的报纸拿起开始翻看,妈妈则坐到一旁开始等待我的温度结果。
而我因为出门匆忙没有带手机,周围安静的让我觉得无聊,百无聊赖中我开始转头观察卫生院内部。
诊疗室里挂着一拍照片,是一组缝合案列,第一幅照片中出现了一只皮肉绽开依稀露出白骨的手臂,一些恐第二幅中手臂已经被缝补起来,绽开的皮肉和白骨已经被细细密密的线所代替。
第三幅照片上中出现了一只正往外冒着黑红血液的手,而它的一根大手指此时正安静与躺在它的前方,中间是模糊的骨肉,在下一副图中手指已经被缝合回手上,但是缝合回手上的手指却显的与其他手指格格不入。
看着墙上血腥的照片,我感到一阵恶心,于是我赶紧转头看向了别处,此时诊疗室最里面的一间开着门缝的房间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转头看向四周,发现左边是一件休息室,放着几张雪白的床以及座椅,主要为来挂盐水的人们提供方便,里面还有一间专门用于医生配置盐水的台子。
而右边则是一件药房,主要用于储存药物。我再次转头看向开了门缝的那件房,思考的那间房间究竟是干什么的呢?
好奇心使我想要走到那间房间去看看,但是碍于医生坐在面前,我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时间慢慢流逝,不知多久过去了,我渐渐感到自己的嘴开始变得麻木,于是我将目光转聚到医生身上,希望他能发现我的不适早点将温度计从我口中取出。
看了片刻,眼前的医生却毫无反应,只是安静地看着他手中的报纸,仿佛眼前坐着我和我妈不存在,于是我赶紧转头拉了拉妈妈的衣服,然后指向自己嘴中的温度计。
幸好妈妈立刻心领神会,问道:“温度计是不是可以拿下来了啊?”
闻声他诧异地放下报纸,看到坐在他面前的我,仿佛恍然大悟般扶了扶眼镜,然后对我妈妈说:“年纪大了,差点忘记了。”
说完转头对我扬起了不似歉意的微笑,然后淡定地伸手取下我口中的温度计。
几乎在他取下温度计的同时,我从座位上直起身快步走到外面的卫生间,一口将嘴中的唾沫吐出,然后开始漱口。
在回门诊室的路上,我开始思考他刚才的微笑,但是卫生间离门诊室太近,不等我有脑中闪出任何答案,我就回到诊疗室。
医生正和我妈妈交谈着,妈妈见我进来便对我说:“38.2度,看来要挂个盐水了。”
听到要挂盐水的消息,我便不由自主的皱紧了眉头,因为据我所知发烧还可以通过打退烧针、吃退烧药进行退烧,一般医生也会询问病人是选择打针还是挂水,但是他为什么不询问我,就决定要为我挂盐水呢?
于是我看向医生问道:“只能挂盐水吗?”,只见医生眯起眼睛注视了我片刻。
随即笑着回答:“也可以选择打针和吃药,不过挂盐水好的更快一些。”
然后他转过头用眼神询问我妈妈,妈妈几乎没有任何思考便回答:“那挂盐水好了!”说完便拉着我坐到休息室的椅子上。
对于挂盐水我是反对的,因为挂水就意味着我将待在卫生院中好几个小时,所以我针扎着想要站起身,但是因为脑中的钝痛以及晕乎乎的感觉让我放弃了挣扎。
于是我只能无奈的坐在宽大的座椅上在心中暗示自己被针扎一下并不疼,不一会儿医生就拿着一个铁盘走到了我面前。
我迅速地看了一眼铁盘,只见一支比我小手指还要细的针筒真安静地躺在上面,然后他伸手用食指和中指夹住那支针筒,将它针尖向上竖起,用大拇指向上按压塞子,随着他手的动作,针筒中的液体就从针尖溢出。
然后他用另一只手将我的手腕翻转过来,我紧张的问:“这是什么?”
医生勾了勾嘴角回答道:“你别紧张,这是皮试,测试你会不会对其中的药物过敏。”说完便将针扎到我的手腕上,我立马感到皮肉中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然后皮下鼓起乐一个小包。
他将针拔出以后扔到箱子中,对我说:“过段时间,要是手上没有起红疹就可以挂水了。”
我低头看了看手腕上鼓起的小包,开始思念我的手机,于是我转头看向妈妈道:“你的手机呢?”
妈妈伸手插进裤袋摸索了一番,然后为难的看了我一眼道:“我也忘记带手机了......要不我回家去拿,你在着坐着等我一会儿吧。”
我立刻点了点头,看着妈妈离去的身影医生忽然转过头看着我道:“现在的小孩真是一刻也离不开手机啊。”
我立马露出尴尬的笑容,不知道怎么回答,幸而在我们对视的时候。
一个妇女带着小孩走了进来,一进门口小孩就开始哭哭啼啼起来,妇女立刻用手打了他屁股一下。
然后凶巴巴对他吼道:“哭什么哭,今天挂完盐水就好了,以后你以后还敢不敢跑到溪里游泳!”说着便将他按到一旁的座位上。
和颜悦色地对医生道:“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奥,正好我家里还有点事儿,您看您能不能帮我照看着点,我吃午饭的时候就过来接他!”
医生点了点回答:“没事儿,你就安心回去吧,都是同个村说什么照看太见外了。”
我诧异地看着眼前善解人意的医生,一种怪异的感觉涌上我的心头。
就像是你原本对某个人万物定位清楚的人设瞬息崩塌,并且望着相反的方向发展,这种被OOC的感觉让我说不出的怪异和难受。
我静下心想:难道真的是我对他心存偏见的缘故,其实他本来就是一个善解人意热情好心的乡村医生,只不过喜欢跟小孩子开玩笑罢了......
就在我思考期间,再次响起的啼哭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抬转头看向那个坐在椅子上哭喊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