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蒙烈领令退出营帐,殷雪龙的嘴角终究掠过一丝冷笑。
蒙烈这厮终究只是一介莽夫,被自己连唬夹骗便不知所措,这样的庸材竟然能做到一国之主,不知该说是苍狼之幸还是北境之祸。
他从羊皮毡子上挺身站起,双手交叉负于身后说道:“诸将何在?”
诸将齐声应道:“末将在!”
殷雪龙淡然说道:“点起三千铁骑,随我一起为蒙将军掠阵。”
诸将抚胸答道:“末将遵命!”
他们不仅要将蒙烈推入火坑,还要站在坑边笑着再添一把柴。
三千铁骑顷刻间整顿完毕,殷雪龙重新换了一副干净衣甲,提刀上马优哉游哉地率军出营——知道今日不需他捉刀上阵,就连马蹄拨开积雪的声音都轻快了许多。
殷雪龙率军来至阵前时,蒙烈的五千飞熊铁骑已列开阵势。
只见阵前一面杏黄色纛旗迎风招展,旗幡上刺着一头插翅黑熊,熊首狰狞、熊爪张扬,无声的咆哮仿佛有吞天裂地的气势。
黑熊爪下绣着一个斗大的“蒙”字。
旗幡背后,五千铁骑衣甲鲜明,兵戈如霜。
旗角之下,一匹黄骠马昂然峙立,马背上端坐之人身材魁梧,赤发金睛,铁面虬髯——宛如一头直立的熊罴——鞍桥横着一支丈二长槊,槊锋幽冷沉实,仿佛有千钧之重。
此人正是飞熊国国主“金眼罴”蒙烈。
蒙烈纵马扬槊眼望关城,竟有种胃口虽大却不知该何处下嘴的无力感,麾下五千人马皆是具甲铁骑,又缺乏攻坚、破城的重型器械,难不成让他们策马扬鞭跑上城头?
他正在犹豫不决间,身边的掌旗亲兵附耳低声道:“国主,殷将军正在后方掠阵。”
蒙烈皱眉喃喃自语道:“他倒是一刻也不肯放松,传令官何在——”
一名骑士纵马跃出,抚胸应道:“属下在此!”
蒙烈肃然喝道:“命人去关前骂阵,骂的越难听越好!俺倒要看看这群缩头鼠辈能坐得住几时!”
麾下铁骑自是听命行事,由一支百人骑队策马向前,来到距关外两箭之遥便勒缰停步——昨夜的那支利箭仍令他们惊魂未定,一箭之地显然并不能带给他们丝毫安全感。
顷刻之间,骂声阵阵如沸。
这支百人骑队整整骂了一个时辰,城头却依然是寂静地仿佛无人之境。若不是垛口上仍有旌旗飘摆,旗角下仍有军卒站立,飞熊铁骑还真以为眼前已是一座空城。
一名骑士骂地口干舌燥,心中已是颇不耐烦,终于忍不住问道:“熊百长,咱们弟兄从前惯于骂阵,每每不到半个时辰便能将敌军诱出,可今日咱们整整骂了一个时辰,城里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这位熊百长挠了挠头,闷声说道:“俺也不知,可总这样干骂也不像话,你们且继续骂着,俺去问问国主大人。”
熊百长转身拨马回阵,向着蒙烈抚胸问道:“国主大人,弟兄们已经骂了整整一个时辰,可城中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蒙烈也是郁闷不已,昨夜的叫骂亦是毫无效果,反而挨了城头一箭;生了一整夜闷气不提,清晨时分还险些被殷雪龙开刀问斩。肚中邪火早就按捺不住了,当下催马扬槊杀至阵前,恶狠狠地叫嚷起来。
可无论他如何叫嚷,城头还是没有半点动静。
蒙烈狠狠地啐了一口,兀自气恼地骂道:“他娘的,真是一群缩头鼠辈。”
然而他也没有行之有效的计策,眼见骂阵如同掷向大海的尘埃,根本掀不起丝毫风浪,便也只得悻悻然作罢。但殷雪龙又手提长刀在后押阵,自己又不敢有丝毫迟疑——当真是身陷进退两难之境。
正在举手无措之时,身后悄悄然掠过一骑战马,蒙烈抬眼望去,来者是殷雪龙麾下的千夫长“青狼”。
青狼策马来到蒙烈身前说道:“蒙国主为何停止叫骂?”
蒙烈无奈地答道:“城中蛮子仿佛聋了一般,俺与麾下铁骑叫骂一个时辰有余亦不见动静,故此正欲思索其他破城良策。”
青狼冷笑着说道:“蒙国主可别忘了,你只有三天期限。”
蒙烈心中焦躁愤怒,亦是语气冰冷地说道:“俺的记性可还不差,这方才还不到半天!”心中则是一番腹诽——还轮不到你这厮来催促本国主!
青狼冷笑着策马退回阵后,他这番阴阳怪气的嘲讽只是为了再添一把柴,见蒙烈已然着恼,便知自己的计策已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