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北。”
“末将在。”
“守好纛旗,切勿怠惰!”
“末将遵命。”戈北的职责看似清闲,却足以关系到整个战局的最终走向。纛旗不倒,则军心不乱;纛旗若倒,即使训练有素也要溃做一盘散沙。
“林森。”最后永远是林森。
“末将在。”
“暂代某掌管城防。”
“将军,那你……”
“吾要给他们些颜色瞧瞧!”司马嘉齐冷哼一声,旋即将右臂探出,取过一张长弓,又抽出一支利箭——他还记得昨日殷雪龙那一箭,轻颤的箭尾与飞溅的血花仍在他心头徘徊。
“鱼鳞阵”已绕过火线,重新校准了行进路径,这次他们走得更加缓慢,但也更加谨慎稳妥,几乎每踏出一步都会有弯刀从盾阵间刺出,试探着前路是否还有其他未测的陷阱。
司马嘉齐凭目远眺,“鱼鳞阵”距城下只有二百余步了。
他一手托起长弓——这张弓有五尺余长,弓弦几乎粗逾食指,双臂若没有三石之膂力,是断然不可能将其拉开的。
右手抽出一支利箭,这支箭也长近四尺,箭簇下缘锻着一圈三把钢钩——此箭名为“倒须钩”,即使箭矢并未射中要害,这三把锋利的倒钩也可挂住血肉;想要拔出这支箭,那也就势必要扯下这片血肉。
他张弓,他搭箭。
他的双眼盯着那名旗手。
旗手看起来很是年轻,干净瘦削的脸庞上没有半点胡须;右手握着一柄玄色三角小旗,旗面上刺着一只血色狼首——分明是铁狼骑军的图腾标识。
他虽年轻,却极聪慧,旗语口令只一遍便可记下,因此颇受威将军信任。
又是殷氏王族远支子弟,骨子里流淌的亦是苍狼血脉,才得以随先锋军担任旗手要职。
正在行军之时,耳边忽有风响。
不是西北风,不是朔望风,亦不是索命阴风;而是一阵利刃剖开天风的声响。
他突然觉得似有人推了一把,马鞍桥上的身躯一阵晃动,耳边多了一声短促的“嗤——”,手中所握的令旗似乎轻了些许。
下意识侧目望去,所见之处令他大吃一惊。
原来旗上那只血色狼首不见了。
玄色令旗上多了一个巴掌大的窟窿——窟窿处原本应是那只血腥凶恶的狼首,此刻却空荡荡了无一物。沿着窟窿向后看去,汗珠便也顺着额角汩汩流下了。
一支几近四尺的长箭,箭杆挑着半幅血红色的旗子,箭簇直挺挺地扎进一名弯刀手的左眼,他甚至连呻吟与惨叫都未曾发出。
鲜血顺着眼眶与箭杆喷涌而出,把那半幅旗子也浸润湿了,也不知那颗血红的狼首究竟是朱砂染的,还是鲜血浸的?
“殷雪龙。”城上传来一声长啸,“这支箭是吾还与你的,可千万要收好了。”
“啊——气煞我也!”殷雪龙又要按捺不住胸中怒火了。
这两日实在太过憋屈,除了昨日那支三百步开外的穿云利箭以外,自始至今都在受制于敌,他又几时曾受过这等恶气?
实在是不够痛快。
殷雪龙双眼喷火,恶狠狠地盯着那座横亘于远处的巨大关城,又不得不强行按下胸中的怒火。
他这半生经历大小战事何止数百,可面对坚城与高墙还是头一遭——纵使北境最高的苍狼王城,也不及这座镇远关城高大巍峨,他没有攻打高城的经验,对此亦是捉襟见肘。
十年前,他曾随父王到过关前。那时战事虽然终究没有打响,但父王麾下十万铁骑依然如乌云密布,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震撼。
如果当年父王决意攻城,他会采取怎样的战术策略呢?
强攻。
很可能只有强攻。
但那是整整十万铁骑,自己如今却只有寥寥千。未过城中敌军一倍,是断然不可强攻硬取的。
难道要等父王大军到来?
握着马鞭的右手骤然缩紧,眼中熊熊火焰愈发炽烈。
小妹在天之灵会如何看我?
他,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