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不岐问道:“子谕可知华之动向?可知他人在何处?”
出于保密原则,尚文诏自然不知唐秀带着大批部众去了哪里、正在做些什么,于是摇摇头老实答道:“下官不知。”
韩不岐道:“既然不知,又该如何去信?难不成,子谕还要亲身带信往返一趟?”
尚文诏虽不知唐秀与唐七的确切行踪,但唐秀总归是为折返京师的诸先锋旗队提供了沟通管道的。如果尚文诏真的想要给唐秀递去几封信,只需要以矾水书写,冠上特殊暗号,再寄往南京周边任一羽林卫驻所,当然,不能明写“南直羽林卫”这几字,书信便会一路南下,经过南直羽林卫同仁的勘验、处置后,绕个大圈子,由南京旗校携带北上,而南直旗校则会在途中,逐地索寻北直本部哨马,再转一手,最终由本部哨马投到指挥使唐秀的手中。
尚文诏在这节骨眼上,向韩不岐提出联络唐铮,不过是试探韩不岐老儿,并非真的想要联系自家老板。与唐秀临别之际,唐秀先授给尚文诏便宜行事大权,而对于海兴业之事,唐秀只充当了为海老公与尚文诏牵线搭桥的角色,并没有直接参与其中,亦没有给尚文诏下达任何见诸文字的明令,去要求尚文诏协助海老公做这做那,便表明了唐秀的态度。
这所谓便宜行事之权,是指受领此权者,一切事务,包括人命生杀,悉当自行决断,无须向上禀报。唐秀作如此安排,其意不言自明,老唐分明就是提醒尚文诏,此番回京主业要紧,海家之事能帮则帮,帮不上忙不必逞能,毕竟先锋官身领便宜行事之权,一离开本部,是无人能辖制的。
尚文诏看看韩老爷子,拍拍脑门道:“下官愚钝,一时却忘了,现在想联络我家指挥使大人也是极不易的!”
韩不岐拈着胡须道:“是极,待京师大定,奸邪尽去,晋藩退走,再报与华之也不迟。当务之急,子谕还须从速审那内贼,将海贼情形摸清才是。”
尚文诏执礼应是,韩不岐话锋一转道:“子谕,世侄女的下落,昨日老夫打听过了。”
尚文诏连忙拜道:“小子代唐公谢过韩公!老大人恩德”
韩不岐道:“先别急着客套,子谕,老夫昨日往房相府上走了一回,探了探老友,不意房相人在家中坐,朝局百态,却都装在肚里。房相告知老夫,贤世侄女如今性命无虞,正由她大兄看管着,老夫那贤世侄玉锵,也是胆大泼天,竟将他亲妹妹送入禁中了。”
“禁中?唐镇抚使,哦,下官失言,应当是提督大人。”尚文诏撇撇嘴,继续道:“唐提督虽有权进入禁中,可唐小姐却是不能入禁的,唐提督难道不知此举违制?”
“哼”,韩不岐鄙夷冷道,“偌大一个京师,如今哪里还有规矩,哪里还有王法!有晋藩作乱在前,上行下效,叛逆成风,贼子当道,天下谁人还知遵礼守法”
尚文诏默默思量一阵,结合这最新得到的消息,反复推算预演此前的种种计划,益觉得晋王与唐铮手段通天,力不从心,拖得越久,事愈不可为。
尚文诏恳切道:“老大人,这回先有玉锵公子受晋王蛊惑,从贼作乱,后有唐小姐困在城内,生死未卜,我家指挥使大人每每思及此,心痛疾首,苦不堪言,下官亦是感同身受,不瞒老大人,下官回京前,已下了决心,只要得着小姐消息,不论刀山火海,下官即便舍了这条贱命出去,也要代唐公救小姐出来。”
韩不岐道:“禁宫甲士林立,重兵环伺,如何救?”
尚文诏凑近韩老爷子,低声道:“下官有一弟兄,正在那晋王麾下任职”
尚文诏与韩老爷子嘀嘀咕咕,窃窃私语,将肚中盘算和盘托出,又就如何营救唐姀,与老爷子交换了各自想法,半柱香的功夫过去,韩不岐才拈着胡须点头道:“嗯,子谕提的,倒不失为可行之法,不过,若有闪失,子谕你的性命安危,该当如何保全?”
尚文诏道:“区区性命,不值一提。”
“华之能有子谕这样的部下,华之幸甚”
腊月二十八,小除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