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楼大惊失色这个消息猝不及防地传入他的耳朵顿时让他如五雷轰顶一般,愣在当场,呆若木鸡。
“这、这”周海楼惊愕地只能蹦出单个字来他心中翻涌着一万种思想每种念头都只有一片混沌他脑海中闪过数千个片段,每个记忆碎片都毫无用处。
他悬在周靖脸孔上方原本打算去掐周靖人中的手就那样僵在了半空,这让他看起来像一个大型的碍事挂件。
华秘书匆匆把碍事的周海楼往旁边一扯他心里对这个拎不清的大少有气,因此手就重了一点。
适逢周海楼神情恍惚,重心不稳竟生生被拽了个屁股墩。
华秘书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去面无表情地掐周靖的人中。
只剩下周海楼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办公室的地板上头一回体会到了天塌地陷、三观破碎的滋味。
为什么云飞镜会是他的妹妹?
世上有那么多人有那么多同龄的女孩子,怎么偏偏就是云飞镜,成了他的亲妹妹?
她、她
有关云飞镜那稀薄的、可怜的、如同水月镜花一般的片段记忆反复在周海楼的脑海里浮现。
他想起云飞镜燃着火的一对眸子,探病时看见的那张苍白消瘦的脸,想起云飞镜在他胳膊上咬得狠狠一口
然后,不可避免地,周海楼想起来自己刚刚和周靖都说了些什么话。
人在气头上什么话都能出口然而如今周海楼回忆起自己刚刚都说了什么后实在忍不住狠狠地打了个寒战。
难怪周靖被气成这样怪不得
可云飞镜为什么会是他的妹妹啊!
救护车长鸣着开到公司楼下,华秘书亲自下去把担架接了上来。
即使在这样慌乱的紧急时刻,华秘书也记得不能带人走正门。要是周靖被从大堂里昏迷不醒地抬出去,那明天市场的消息就会传得沸沸扬扬,周氏的股票只怕就要跳水式下跌。
而这一切的源头
华秘书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恨铁不成钢地往身边投去一眼,那里坐着作为陪同家属一起坐在救护车里的周海楼。
周海楼还是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自从知道云飞镜的真正身世之后,他就一直是这副呆呆的样子,看起来简直魂都飞了。
尽管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也知道比较可能太早,但华秘书还是忍不住想到有关周靖接班人的事。
周靖如今身处壮年,却一个星期内连续晕倒了两次。
虽然每次都可称为事出有因,但万一周总因为这两次落下了什么后遗症,某一天突然
那公司究竟交给谁比较合适?
如果放在以前,华秘书肯定觉得,人选除了大少之外,不必做第二人想。
就算大少是个阿斗,那他硬着头皮也要扶。
可是现在,既然已经知道周总有了女儿,有了另一个继承人
华秘书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身边的周海楼。
他还是那个模样,木怔怔的。已经十七岁马上快成年的人了,为一个小女孩和自己父亲吵得天昏地暗,把周总气倒后又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放在普通人家,他或许只是个常见的叛逆少年。当亲生父亲倒下后,也没人指望他一个半大孩子能派上多大的用处。
可是面对着这样的周海楼,华秘书实在忍不住要想起云飞镜。
自从调查出玉佩的事情后,他就经常在心里回忆起这位自己仅仅见过两面的小姐。
作为一个没有后台、没有金钱,甚至连父母都没有的孩子,云飞镜是怎么度过那段夹缝里的时光,挺过每天都要去医务室定点报道的一个月,华秘书几乎都不敢想。
即使换成他这样的成年人,恐怕都
而在那一个月里,盛华有过一次月考。
云飞镜依旧是无可争议的第一,每一门科目都是。
即使半个月前刚刚被人打成脑震荡,即使每天都要去医务室、每天身上都会多出新伤,即使只要迈出教室就有可能被人堵在哪个角落
她依旧完美地履行了当年入校时和盛华做下的约定,“每次大考成绩不得跌下前三十名”。
这样的云飞镜,她美好的品质,她的优秀和坚强简直如同钻石一样璀璨,闪动着千里外都清晰可见的光。
华秘书的调查并不流于表面,他甚至还从教导主任那里挖出来了,在联考之后,云飞镜想要转学的事。
他当然也同样知悉了校长的拒绝。
通过前后的事件,以及多人口述的情况,华秘书可以大胆猜测:云飞镜大概早就想要转学离开,她只是在等着联考成绩出来。
她当初是为了钱来盛华的,但即使已经这么穷,盛华那只要再熬两个月就唾手可得的十万块,她也说不要就不要了。
她想转走不是出于怯懦,因为少女的精神依旧坚韧得像是钢铁,没影响一点学习成绩。
她此前留下也不是因为不知道如何摆脱,不然她不会在成绩出来的当天,斩钉截铁地指定了一中作为下家。
那残酷的一个月里,在云飞镜身上留下的不仅是外在的痕迹。
她体现出了更多的,更冷静的、更坚强的、更百折不挠和善于判断的某些品质。
现在想一想这整个过程,再把云飞镜于周海楼发生冲突的那一天排列出时间线,华秘书甚至感到震惊。
那一天,云飞镜被破碎了转学的希望,接着又被人打碎了先母的遗物。
她和校董的儿子、以她身份简直无能为力的权贵人物发生了冲突,这一幕还被校董看了个正着。
她晕倒在校医院里,醒来就面对华秘书软硬兼施的邀请或者把那称之为威胁更恰当。
即使连续经历过双重打击,又顶着被大人物盯上的莫大压力,拖着一具刚从昏迷中醒来的病体这个女孩最终成功转到了一中。
直到华秘书给她办下了转学手续,直到华秘书调查出那块玉,他都没有看出来,原来云飞镜早有转学之意。
华秘书忍不住回想起云飞镜秀美眉目中不容忽视的坚毅,他想起女孩子雪白的脸,和她那挺得笔直的背。
那才是一根宁折不弯的脊梁,或者说,只有这种人才有资格把脊梁挺到底。
至于大少
华秘书心里已经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以前看大少气宇轩昂,谈吐得体,虽然偶尔会与周总出现矛盾,但放在哪里都拿得出手。
可是现在
周海楼垂着头,看起来依旧没能从云飞镜竟然会是他亲生妹妹的心理阴影中走出来。
华秘书很确定,如果现在自己去告诉云飞镜她的身世,小姐一定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她会知道她可以争取到什么,也懂得她可以放弃什么。
云飞镜会做出选择:要或不要,争或不争,而且每个选择必然是出自她自己的决定,绝不是不情不愿地,被环境推着走,成为一个被动的客体。
然而大少他究竟明不明白?
华秘书真的很怀疑,云飞镜是周海楼亲妹妹这件事,在周海楼心里,不会只代表着“她和宋娇娇的矛盾必然不可调和”这一点吧!
救护车猛地一脚刹车,在医院楼下停稳。
医生匆匆抬着担架,把周靖请到了病房里面。
周靖只是一时情绪太过激动,被周海楼这个逆子越说越不像话的混账话气得心脏直抽抽,这才气急攻心晕倒,本身并不是什么大事。
医院做了急救,又给吸了一会儿养,最后医生的处理方式,是开了一瓶最贵的葡萄糖。
在看到那雪亮的针尖扎入周靖手背时,华秘书的心脏突然猛跳了一下。
他想起之前自己在和周靖等周海楼到来时,周靖曾经和他说过云飞镜在校医院的经历。
讲到医院欺负他的女儿,甚至不愿意给她开病历,连葡萄糖也不给点一瓶的时候,周靖几乎声泪俱下。
然而现在,同样是因为情绪激动晕倒,同样被匆匆送进医院,医生开出的药方也同样是一袋葡萄糖
华秘书看着药袋里的透明液体,一滴一滴通过点滴管输入周靖的静脉,竟莫名地感受到了一种来自命运的无声嘲讽。
当初周靖站在门边,听过了那一场对话后心中毫无动容,拔腿就走。
而此时此刻,周靖躺在病床上,身边陪着他的儿子,而周海楼他
周海楼抬起头来,他嘴唇干涩,泛着一层起皮的白,不知道着短短的半个小时里心中承受了多少煎熬。
他张了张嘴,好像接下来的话让他十分难以启齿似的。
“华、华秘书”周海楼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你和爸爸都觉得云飞镜是我妹妹。那、那”
狠狠一咬牙,周海楼终于说出了实话:“那你们给她做了dna鉴定吗?”
“!!!”
华秘书一下子梗住了。
他真是想不到,都到了这个时候,大少他竟然还能问出这样的话!
这实在太
无论是无耻、无知、无可救药还是什么别的词汇,似乎都无法用来评价这一刻的周海楼了。
周靖刚刚悠悠转醒,一睁眼就听到自己亲儿子说这种话,差点再生生气晕一回。
“你”
华秘书见他醒了,连忙伸手去拦,连声道:“我来问,我来问大少。”
他实在害怕大少没轻没重,又大放厥词一通,这次把周总给活活气死。
周靖重重地咳嗽了几声,看神色简直像是老了十岁。
“老华,唉你替我问他!”
华秘书应了一声,转而严厉地问周海楼:“大少为什么会问这样的话?”
周海楼好像也自知理亏,他眼神漂移地换了好几个方向,就是不肯直视华秘书和床上的周靖。
“我就觉得万一,要是万一不是呢?”
“大少想要不是吗?”华秘书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