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披着莎衣跑进屋时,王氏正用她那一双浑浊的老眼盯着陶然看。
陶然低下头去,她心里清楚,王氏是更恨她了。
“娘,街坊那边也都逐家谢过了。”
王氏不语,只一味的盯着陶然,仿佛第一次见她。
空气似乎凝结住了,陶然不知道自己该和王氏再说些什么。
忽然,一声惊雷,坐在炕头的王氏一激灵,她望向门外,雨更大了。
王氏狠狠的吸了一下鼻涕,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趿上鞋,一言不发迈步走出土房。
看着王氏佝偻着腰走出门去,陶然才缓缓的出口气。
她知晓娘恨她,恨她那一头刚出生就长至额前的不祥黑发。
从陶然记事开始,娘就把“她是没人要的孩子”,“黑发克人”的话挂在嘴边。街里街坊都晓得陶然是被家里遗弃到白福全家的。打小时起,陶然就被小伙伴们嫌弃。
家里收成不好,怨她;爹爹总喜欢喝酒、骂娘,怨她;连家里哪个牲口没养好死了,也会怪在她的头上。
她的爹白福全活着时,偶尔也会吆喝住娘,压下王氏那响贯街头巷尾的骂声。但是现在……爹也死了,娘就把自己守寡的厄运名正言顺的扣在她的头上。
“我就知晓她黑发克人,偏偏你个挨千刀的要养她。现在可好,她克死了你,叫我怎么活啊?!”
这是王氏坐在白福全坟前拍着泥土骂出的话。
陶然也不想这样。
她不想家里的庄稼不好,她不想牲口死了,她更不想爹离世啊。
陶然拭着眼角的泪水,挽起袖子去灶房里做饭。
饭做不好,娘回来又会打她的。
最近娘下手重,带着恨意往死里打她。
饭是做好了,而王氏却迟迟没回家。
到了日入时分,王氏才回了家。
她一进门,陶然讷讷着道:“娘,饭已经做好了。”
王氏看了陶然一眼,嗯了一声,破天荒的没有指着脸骂。
陶然有些意外,怯怯的跟在王氏的身后进了灶房。
王氏坐在长条凳上,往嘴里扒拉着粥。
“明日你早点起,和我去东集上转转。”
王氏几口吃完了粥,把碗往桌上一放,说了这么一句。
王氏对赶集一向不热衷,陶然不由得抬头看向王氏。
王氏握着袖子在嘴上一抹,“你爹走了,家里就剩咱们娘俩,早先的锄头都不好使了,家里再没个男人,家把式至少要得手些,我们去买两个回来用。”
陶然应着,王氏已经走出灶房。
到了翌日一早,王氏和陶然用过早饭,两个人就去了东集。
说是集市,不过是往常初一、十五许多小贩摆出的摊子,渐渐形成了气候,于是多了个集市。
陶然一直跟在王氏身后,还未到东集上,王氏就说累,要去路边的摊子里歇歇吃碗浮团子。
一向抠得出了名的王氏第一次说要在外面摊子吃,陶然没了法子,只得陪着王氏去坐。
才坐下来,就有一老妇上前来和王氏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