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诸儒退去,卫氏三人启了屏风上前行礼。天子见了卫氏兄长,只见卫长君面色泛黄,身材瘦削,束发美髯,其形容比之其弟更为阴柔。而霍去病此时亦比之去年所见大有不同,长高了不少,眼中精光流转,但气质沉稳,形容更像卫长君。
天子见霍去病如此便随口问到:“霍家郎,今日所辩之文,你可读过?”
霍去病答曰:“读过。”
“那你对几位宿儒得见解有何感悟?”天子又问。
霍去病答:“两位博士所言各有道理,先头那位伏博士以礼论之,在他而言,不容天佑之人是为无礼,然而众人皆知重耳乃叛父无礼之人,对无礼之人无礼岂非天道?郑伯治下虽郑国国力未及庄公,但亦未失宗庙,联合秦公固然是权宜之计,然而却也不算大过。国力强弱本非一人之力,若无百年蓄积,如何能一世称雄?想那秦国自秦孝公用商鞅变法起何止百年,秦国诸公皆蓄力直待始皇帝一发。故此小子看来,伏博士固然旨在托此文激励陛下养兵蓄力,然而横加指责郑伯却也无益。”
天子挑眉而视,霍去病又说,“至于后来那位博士所言郑伯之为堪比信陵君,在下认为两者颇有不同,信陵君所行不过所为自己,郑伯之行关系宗庙社稷,为己者不拘小节无不可,关系宗庙者若不具礼而行,势必为后人耻笑。况且当时烛之武劝谏秦公结盟,固然有理有据,须知人心难测,天恩更是难测,如若不成岂非拿宗庙社稷当儿戏?”
天子大惊,此子不过六龄稚子,所言句句有理,转眼又看卫家长兄,面色如水,沉凝不语。因问:“霍卿所言可是你自己想的?或是有人教的?”
霍去病答曰:“舅父曾经讲过此文,然而此文究其根本实则为了宣扬烛之武能言善辩,至于陛下所问乃是对两位博士所言之感,实乃吾之愚见。如有错失望陛下海涵。”
天子听闻此言愈发深觉此子有才,却见卫家兄弟面色如常,并未显出赞赏之意,更觉奇诡。待卫长君及霍去病退下后,天子留下卫青询问缘由。
卫青言道:“此子自小心思缜密,慧狤异常,擅辨众人心机,兄长恐其性格骄矜,故无论何时,对其良言善行从不过誉,每遇事皆使其自思良策。便有行差踏错,只要不违背天理,都任其自改。”
天子若有所思:“如此看来令兄果然颇有智慧。也怪霍家小儿太过机敏,令兄想必也是不得已如此。”
卫青苦笑道:“正是如此,此子精明至极,吾尝教他骑马,只不过教了两次,他便上下自如,疾走如飞。射箭也是如此,弓弩都拉不满,但却知借力拉弓,虽不至于百步穿杨,但也从不落靶。依臣愚见,直待此子能拉满弓,便可上阵杀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