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蒨新登基不过一年,新进宫位份较高较得宠的便是今日都没露面的几个人孔贵妃、韩修华,徐婕妤,还有就是那位英气逼人的汪贵嫔了,其余的诸如严淑媛、婉昭仪、刘昭华、韩修容、潘容华等都是陈蒨当临川王时的妾室。
据说那位孔贵妃的后台很硬,舅舅是征南将军兼封清远郡公,战功累累,是朝廷重臣,深受皇帝宠信,遂她一进宫便封了贵妃,风光无限。可这位贵妃仗着有自家舅舅撑腰,倨傲的很,成日在宫里专横跋扈,欺上压下,时常不去给皇后请安,遇到得宠一点的妃子便出言讽刺,动辄打骂,搞得宫里怨声四起的。皇帝也因此对她不喜,不过看在清远郡公的面上才没有对她多加指责,只将她放在重华宫,几个月也不去一次,让她坐冷板凳,眼不见心不烦。
而那位敢于出言讽刺孔贵妃的汪贵嫔来头也不小,是章太后的侄女,其母是章太后的妹妹,汪、章两家姨亲关系,有章太后做后台,皇帝自然不敢薄待她,一进宫便封了贵嫔,是皇后、贵妃之下位份最高的人,也十分尊贵了。
想起那位被议论的婉昭仪,我淡笑着问梨霏,“婉昭仪从前一定很得宠吧?”
“娘娘怎知婉昭仪受宠?”
“方才刘昭华一个劲的编排她,想来是从前得宠受人眼红才会如此,何况,后宫之中唯一有封号便是她,可见陛下待她的不同寻常。”
梨霏听闻弯唇浅笑,“陛下不也给娘娘起封号了吗,陛下待娘娘也是不同的。”
不同?嗯,确实是不同,他给婉昭仪赐封号是真心实意的宠爱。而我,给我起个“柔”字分明是警告我在他面前要柔和恭顺,不得忤逆。除了警告,更多的是招来那些眼红的妃嫔,引起她们的妒火,再把这把火烧到我身上。后宫里,得宠的妃子通常都活不长久,他就是要制造出我得宠的假象,让心有嫉恨的妃子来对付我。当然,我还有利用价值,他是不会让我死的,但他绝对会让旁人将我折腾个半死。
只是,整治我的法子有千百种,陈蒨为何独独选了让我当他的妃子这一种呢?这需要好好斟酌一下。
“梨霏,听云溪说你是从临川王府进宫来的,你对婉昭仪一定要比旁人了解许多,我想听听有关她的事,越详细越好。”
梨霏不敢隐瞒,便将在临川王府的所见所闻一一道来。
婉昭仪原本是江陵梁宫里的一名宫女,后来西魏的于谨大将军攻破梁宫,江陵陷落,几乎化作一团废墟,婉昭仪趁乱逃出,流落建康。三年前被陈蒨看中带回王府,纳其为妾。陈蒨十分宠爱她,三年来一直视如珍宝,好不容易陈蒨登基后两人有了孩子,可没几个月便莫名其妙流产了。御医只能解释说婉昭仪体质虚寒,不宜生育,有了孩子多半也会流掉。婉昭仪听闻十分伤心,就此卧病不起,大约陈蒨不喜她成日哀哀戚戚的样子,往后便很少去她宫里了。时日久了,婉昭仪也就失宠了。
失宠?是吗?我嗤笑一声,带着梨霏一路拐弯回了漪兰殿。
刚回到寝殿,陈蒨就派人赏了一大堆东西下来,红玛瑙串珠,琥珀连青金石手串,红玉髓宝石珠子,金绿猫眼,透白羊脂玉,雪里苔藓玉……
这些珍品云溪看得两眼晶晶的,喜眉笑眼地替我清点收拾。我只觉得心烦,没什么兴趣地挥手屏退云溪把东西拿开。
今日请安时我一直低眉顺眼,很少言语,尽量不引人注意。可陈蒨这般张扬的惹人注目,什么翡翠明珠,宝石名玉都源源不断地往这送,我就是不想招人眼热也已经招人眼热了。陈蒨,是吃了秤砣要把我卷进后宫这是非之地中,不让我安生了。
陈蒨依旧每晚来漪兰殿就寝,无聊时让我给他念念书本,或是一言不发沉默地躺在床上,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阴阴的算计的味道。
很快,自我封嫔以来已有一月有余,陈蒨一点也不惦念他的妃嫔,白天在太极殿处理政务,晚上就呆在我的漪兰殿。其他妃嫔连他的面都见不到,人人都以为柔修仪独占君恩,专宠于皇。他们哪里知道,我和陈蒨,一人睡软榻,一人睡床褥,根本什么事都没有,哪来的独占君恩?
时值华林园赋菊台菊花盛放,陈蒨举行赏花宴,宴会在赋菊台召开,邀各宫妃嫔及亲王携眷前去赴宴。
像是故意针对我似的,这些日子我一直紧锁漪兰殿宫门,死活也不迈出一步,就是不想出去招惹是非,麻烦缠身。可陈蒨却命令所有人不管有病没病的都要去参宴,害得我连想装病不去的借口都免了。
赋菊台上玉宇楼阁,幽房曲室,玉阶朱栏,汉白石高筑,砌刻荷菱,菡萏披敷。高台边缘嘉木荫荫,碧叶星星仿佛云罗绿绸,间或雅菊丛生,绰约芳菲菲,秀致明丽,袅袅云立成一处曼妙风光。
玉台中央迤逦着一条长长的芍药红软毯,周边摆放着一盘盘花姿嫣然的卷菊盏盏,吐蕊妍丽,或灿若星云,或红若锦霞,或紫若烟岚,或碧若青藻,或白若脂玉,花妍似虹,芳味馨馨,各具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