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星月皎洁。
中年人坐在一间竹馆里面,借着油灯的辉光,写着一封信,他紧咬着自己的嘴唇,手有些抖。
每一次落笔都十分认真。
一位美妇人正坐在他身边,怀里还抱着熟睡的婴孩,她小心地擦拭着从婴孩嘴角流出的晶莹,而后为他拉上了厚厚地裹巾,只留下鼻孔在出气。
这女人便是左护法李荼,同时也是掌门夫人。
“这么些年了,你还是害怕写字。”
李荼笑着打趣中年人一句,对方的脑门上面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任谁也想不到,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是曳剑山的第六代掌门人刘柯纵。
这个名字在江湖上面算不上出名,甚至有很多人都不认识刘柯纵。
他当年与曳剑山历代掌门人一样行走天下时候,用的是化名,基本没有以真名示人,并且为人十分低调,很少去凑不必要的热闹。
与曾经的掌门人相比,刘柯纵就显得有些平庸无奇。
中年人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苦笑一声,怅然道:“荼荼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双手练剑倒还有几分模样,写字却是真的遭罪……有苦难言,有苦难言啊……”
“你来带孩子,我帮你写。”
李荼无奈,自己这夫君练剑成疾,握住笔就像是握住剑一样,巴不得把薄薄的一张纸捅个对穿,若非得在上面写字,如履薄冰。
长长呼了口气,从李荼怀里接过了孩子,刘柯纵满面笑意,看着婴孩白皙鲜嫩的肌肤,目光流露出慈爱。
他想伸手捏捏自己孩子的脸,又怕将他弄醒,最后只得作罢,安心地跪坐在垫子上,看着自己的夫人写信。
“这信寄给星海山,他们想要绝世好剑,五年后让年轻弟子来拿。”
听到刘柯纵的话,李荼脸上流露出少许疑惑。
她很少听见自己丈夫用这么强硬的语气和别人说话。
或许在其他人看来,这不过是一句简单的几个字,但常年和刘柯纵生活的李荼知晓刘柯纵虽然练剑,却是非常温柔的一个人,大部分的时间里面,他不会用这种没有任何商量口吻的语气说话。
除非涉及到了原则性的问题。
“若是五年后,星海山的弟子拿回了绝世好剑,又当如何?”
五年,不多不少,正值曳剑门和星海山约定的十年一次的门派会武。
刘柯纵想将绝世好剑作为年轻弟子比试的筹码。
李荼现在心里头的想法是:为什么刘柯纵这么确定五年之后的门派会武,曳剑山一定能胜过星海山?
刘柯纵微微一笑。
“这不重要,从来都不重要。”
“我们是剑客,不该为了依存剑而活着,青云祖师消失七百年,这期间曳剑山出了多少纵横天下的天才剑客?他们无不惊才艳艳,剑术出神入化……可是到了最后,谁真正参透了绝世好剑上面所谓的秘密?”
“这玩意儿留着是个祸害,不如借此机会抛出去。”
李荼闻言恍然,随后她对着刘柯纵投去复杂又敬佩的目光。
自己这丈夫看似愚钝,实则聪慧;看似优柔,实则果断。
绝世好剑成了曳剑门的心病,限制了很多人才的成长,一个剑客,最重要的便是剑心通明,如果上面有了杂质,日后在这一条路上也会受到极大影响。
刘柯纵这样的处理,恰到好处。
既没有折损门派的颜面,也能激励门派内长老弟子们的好胜心。
赢了皆大欢喜,输了正好抛掉绝世好剑。
如此,星海山拿走了绝世好剑,也不会有人怪罪刘柯纵和星海山,门内的人只会反思自己的问题,这依然是一种非常好的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