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爷爷奶奶那一次究竟是去给什么“东西”看病了。
就因为这样,我始终不肯学,宁愿到城里打工糊口。
然而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嫂子的事触动了我。生和死,其实仅仅一线之隔,有的疑难杂症,只有鬼医能治,如果不是嫂子嫁到娄家,估计就危险了。
“鬼医”见不得光,但鬼医这一门的初衷,和世间所有悬壶济世的医生大夫一样,为了救人于病痛之中。
我之前对鬼医的抵触和畏惧,竟然在这一刻奇迹般的消退了,看着一脸期盼的奶奶,再想想临危捡了一条命的嫂子,我开始动摇。如果我学了鬼医,可能就会在以后挽救很多像嫂子一样的人。
“我学。”经过郑重的考虑,最终,我点头答应下来。
做鬼医,入门的第一课就是背书。因为很多疑难杂症前所未有,普通医生凭行医的经验,根本搞不定,只能从以往类似的病例里琢磨救治的方法。我们娄家有套祖传的医书,叫“方外方”,厚厚几大本,记载的都是娄家祖辈历代做鬼医积累下来的经验以及罕见的病例。
奶奶把整套的“方外方”交给我的时候,我就感觉头大,这得背到猴年马月去。
第二天,昏沉了许久的嫂子终于醒了。有的事儿,彼此心里都明白,从她和我哥结婚以后,我不愿意回家,她同样不敢面对我,这时候四目相对,我们两个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从上学时青梅竹马,到现在人事沧桑,嫂子已为人妇,但在我看来,她还是当年那个青葱少女,一点都没有变样。
我没有再回城里,就在旗河老家住下了。奶奶每天敦促我背方外方,同时跟我讲了很多鬼医行内的行规和见闻。
学习之余,我有点心不在焉,总是有意无意的注视着嫂子。从那件事之后,原本就沉默寡言的嫂子,好像一句话都不肯说。我找了几次机会,想跟她谈谈,每每一打开话题,她就逃避似的躲开。
日子过的很快,转眼间,我在老家这边呆了已经有差不多三个月时间。三个月,肯定背不完厚厚的方外方,不过奶奶教的很用心,我也算机灵,学的蛮快,自己估摸,再学一段时间,差不多可以试着给人瞧点小病。
山里边过日子,没有太多的娱乐活动,最多就是吃完晚饭,家里人一起聊聊天,闲扯几句,然后各自睡觉。这天吃过晚饭,我拿着一本方外方看,眼睛盯着书,耳边不断传来洗衣服的声音。嫂子不声不响的在外头忙碌,从那件事以后,她瘦了很多,每天默默的干活,什么也不多说,很让人心疼。
我想放下书,出去帮帮她,还没等站起身,奶奶就从外头走进来,反手关上了房门。
她问了问这些天我学习的心得,我看着奶奶的神色,就觉得她有话要说。
“恒子。”奶奶问了几句,果然开始慢慢的转移话题:“你是我的亲孙子,有些话,我就不遮拦了。”
“奶奶,你想说啥就说呗。”
“恒子,前一次你嫂子怀身孕,我专门把你喊了回来,说是家里缺个男人,其实不是那么回事,我跟着你爷爷给人看了一辈子怪病,你嫂子这点小病,还难不住我,我一个人料理的来,原本用不着你帮忙的。”
“那你心急火燎的把我喊回来是为啥?”
“一个,是叫你继承你爷爷的衣钵,别让鬼医这一行断了根,另一个奶奶的眼神飘忽不定,看看我,又透过窗户,看看外头在夜色中洗衣服的嫂子,慢慢说:“你嫂子这个人,是好脾气,放眼咱们旗河,还有附近那些村子,她也算得上媳妇里头一等一的。咱们老家有句俗话,肉烂烂在锅里,话俗理不俗,你哥子命苦,去的早,我的意思,叫你嫂子在你这里借个种,给你哥子留个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