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讨董功成,他袁绍身为盟主,自当首功,入主中枢水到渠成,而汉家威严经此一役彻底扫地,再过数年,令出雒阳,天下人识袁而不识君,此时禅让正当其时;若讨董失败,则可北归冀州,以冀州之众,袁氏之望,则诸侯在手;而后挟北方之精骑南下,以北而扫南,更是天下可期!
真真好算计!的确,如果袁绍袁术两兄弟不起间隙,一在南,一在北,南北呼应,同心戮力,估计最后也没刘孙曹三家什么事了,天下也早就改姓袁了。
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汉末的世家里,最显赫的是袁家,那后世记忆中最早退场领便当的也是袁家。机关算尽,反为王前驱!
周异起身,拍了拍貌似仍处于震惊状态的周瑜肩膀,沉声说道:“天下有变,我周家亦应早做打算。趁关东联军尚未攻至雒阳,我择机将你送出城去。
我知你与乌程侯长子交好,乌程侯早年讨黄巾时,此子曾在我家住过一段时日,也是那时你俩认识的。为父在江东时曾在于吉处求得一卦,不算其他,只算我周家吉凶。于吉只言‘风虎云龙凤涅槃,十年死生石头城’十四字,别的再也不肯多说,最后一金也不愿收,只说与我家结个善缘,便飘然而去。
近年来,我差人于神州各处暗中寻访,却只找到了一人符合卦中所言,那就是被誉为‘江东猛虎’的乌程侯孙文台,而你与他长子相契,岂非天意?瑜儿,待你出得雒阳,可先往乌程侯处看看,或许我周家的夙愿能否达成,就在那孙家处了。”
“喏!”周瑜恭敬施了一礼,回道。
但周瑜的内心却如惊涛骇浪般,按于吉的卦象所言,“风虎云龙凤涅槃,十年死生石头城”,“虎”肯定指的就是乌程侯,孙权最后在江东称了帝,可以说是“龙”,孙吴被晋所灭,“凤涅槃”也算不错。只是“十年死生石头城”,后世那家伙记忆中的自己在孙策死后的确只活了十年,但这一世,我周瑜所求者,可不止这十年,我周瑜所欲者,也不止那一座石头城!
只是这,到底是真是假?周瑜如今也有些搞不清楚了。
“那……父亲,我出雒阳去寻乌程侯,您与阿母怎么办?”周瑜想了想,忽然脸色大变,颤声问道。
“我先为汉臣,其次方为周家族长。汉室将倾,身为汉臣,又食汉禄,虽不能挽大厦于将倾,但却可以陪汉室走完这最后一程,以尽臣节。”周异平静地说道。
“父亲……”周瑜还想再劝,被周异抬手止住。
“瑜儿放心吧,汉室虽颓,汉祚仍在,不会那么快的。不过可惜,本想让你进京谋个孝廉,以后出仕也更稳妥些。不过如今局势,这孝廉不要也罢。这样,近日我为你叔父周尚在江东之地谋个官职,到时你与他一同出雒阳。”
“不过嘛,”周异摩挲着自己的胡子,说道。“孝廉没了倒什么好可惜的,可总不能让瑜儿你白白跑上这一趟,被人追杀不说,还染上了风寒,差点就丢了性命。你性子聪慧,这几年在江东,估计我周家私学你都已默记于心,以致无物可学。京都名士大儒极多,你来雒阳,正好拜一名士为师,且容我考虑一下,好好思量。”
说着摆摆手,示意周瑜先退下。
周瑜出了房门,仍能听见周异在书房里喃喃自语的声音。
“唔,雒阳名士大儒虽多,但经世致用的却没几个,头疼……”
“王子师虽好,但学问未必占优,更何况那家伙乃是袁氏附庸,不妥不妥……”
“荀家陈家?那两家的私学是极好的。算了算了,学问虽够,但却从不教于外人,只教授自家子侄。我这一张脸面,怕是不够看啊。罢了罢了,再想想,再想想……”
“卢公子干,学问也好,教徒亦佳,北地白马公孙便为卢公门下子弟。只是自董卓入京后,卢公便告老还乡,如今不知居于何处。难呀难……”
“等等,提起卢公,却想到了那人。当年卢公承了那人的情方免去牢狱之灾。只是那家伙,才学是有,胆识也足,可称为君子,却迂腐至极,着实可恶。恐怕我的面子还不够,那家伙,躲我都来不及,怎肯见我。既如此,为子孙计,就当我欠他隐法一脉一个人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