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尔蓁带着张鹤龄在小花园里捉蝴蝶,却看见张伯指挥着几个小厮抬着几个大大的箱笼往别院去,心下了然,这个姨母,怕是要常住着了。方才也难怪金氏不开心,金芷娘首次登门,给自己嫡亲晚辈的小礼物还不带在身上,要么就是没把这个姐姐放在眼里,要么就是糊涂了没记起来。张尔蓁想着金芷娘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觉得更倾向于后者。
陪着张鹤龄玩了会儿,张尔蓁打着哈欠把他送回了漪澜院,自己带着如月回了蝶院。
“姑娘,奴婢听清楚了。”才回到蝶园,明月已经回来了,神秘兮兮的躲在院里等着张尔蓁。
张尔蓁也来了兴致,吩咐如月去关门,拉着明月进了正厅问:“快些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是金娘子在四川惹了祸了。”明月小心地看了一眼四周,便认真地把方才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道来。张尔蓁边听着,瞳孔越长越大,不时啧啧称赞。
经过明月的描述,张尔蓁已经脑补了详细的出来。原来是金姨母到了议亲的年纪,太夫人便无意间透露了太老爷想要和益州参议运司元家嫡亲的二公子结亲的意思,谁知道金姨母竟是不同意,太夫人当她害羞呢,她却泪眼婆娑地道出她已经心许了一个禀生,想要与其相守。莫说太老爷不同意,太夫人也是不会同意的,可金芷娘也是脾气犟的,认定了便不为所动。本以为这该是一出西厢记,崔莺莺和张生最后该是和谐美满的,可金芷娘是崔莺莺,那个禀生却不是个张生,在金太老爷的威逼利诱下竟然很轻易的妥协了,很快便与邻家的姑娘成了亲。待金芷娘知道后,洞房都结束了。金芷娘心如死灰,怪情郎心智不定,也怪父母棒打鸳鸯,整日以泪洗面,娇弱不堪。老太爷没办法,老夫人也心疼的紧,只得送出来散散心,别的地儿也不放心,索性送到这儿来了,近些,方便。
张尔蓁脑补了一番这情深东流的景象,不由得高看了自己的姨母。封建社会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是堂堂五品大员的嫡亲女儿,竟然不顾门第之差看上了一届禀生,什么是禀生,虽然朝廷供给米粮钱币,免除差徭,见知县不跪、不能随便用刑,但也是一个秀才。秀才要往上考,才是举人,进士,若是运气与实力缺一个,一辈子都是秀才也是可能的。金芷娘情窦初开,沉浸在爱情的海洋里,勇敢追求自己心中所想,奈何结局出乎意料,妾如磐石,君却不似蒲苇,磐石无转移,蒲苇却已经另找了依托。张尔蓁赞叹着这个小姨母的伟大,指挥着口干舌燥的明月去喝水,自己拿了一块奶娘刚做的杏仁苏奈花嚼着,舒服的闭上了眼睛。
金氏也是才知道金芷娘要住上一阵子了,对父亲的先斩后奏很不满意,可也没什么办法,人都在家里了,总不能给撵了出去。看着父亲和继母准备的三车箱笼,俱是送给她的,少见的有官窑出来的掐金簪花一对天鹅戡瓶,寻常的有四川特制的乳白喷香的甜米酒酿。看的金氏又是一阵心酸,这个妹妹到底是得宠,废得父亲用了这些个心思。
“姐姐,蓁蓁已经七岁了,我瞅着整日里除了上课便是哪儿都不去,小姑娘是不是孤单了些,没个年纪相仿的小友一起玩闹?”金容是个好舅舅,没几日便发现了这个被家里严重忽视的问题。张尔蓁除了明月如月两个同龄玩伴,基本不认识其他人。张峦总是很清楚的把公务和家庭分开,张尔蓁也是后知后觉想起,金氏难道没接到过去做客的帖子?张尔蓁竟从没有出去坐过客,这是不是她最大的悲哀了,这难道是舅母家的事留下的后遗症?张尔蓁默默思忖,看着容舅舅的眼睛里满是崇拜。
金氏正拿着小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尾部锤着丝线攒成的小球一晃一晃的,张尔蓁坐在黑木杌子上,原本听着金氏和金察闲话家常,冷不丁提到了自己,自然要眼明心亮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