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九手是从北边出的城。
出了城,直奔城北的乱葬岗,这时已经是傍晚。他一直相信这是块福地,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在这里藏了银子!这地方,若是一般人还真分不清哪是哪。你想啊,土里连根像样的草都长不起来。别说让野狗翻刨了,就是下场雨,这块地也要变三变。在这埋银子,简直跟直接扔了没区别。
但段九手不是一般人,倒不是说他眼睛真的神了,而是这乱葬岗他每天都要转上一遭,这地方他熟。平时谁没事哪老往乱葬岗转悠呢,段九手就转。他就是相信这是块福地,他那块时来运转的银子还是在这儿的一个小坑里捡出来的呢。
到了乱葬岗,段九手轻车熟路的跳进一个小沟,沟很浅不深,大概是哪一天下了大雨,山水流动冲出来的沟沟。不是说“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么?意思就是,这个小沟沟是不足的,一有大风,什么脏东西啊,垃圾啊都要往这个地方钻,搞得这里臭不可闻,没人往这边走。没人就是最好的,段九手就是把钱藏了这儿。
一共是两张五十两的银票,约莫十多两的碎银,这是一笔巨款。
“小翠啊。你不是说你最喜欢京城吗?你说我去京城好不好?我也想看一看你最喜欢的京城。”
夕阳照在段九手那张年轻而又沧桑的脸上,看不出一点点喜怒哀乐。在这片空旷的土地上,突兀的立在那里,就像是这乱葬岗里唯一的一块墓碑。
谁念当窗牖,相望外盈盈。
宣德历二十二年,秋。二十岁的段九手离开了临安,去了南梁京城——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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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镇。
方叔正和雷子,季婆婆聊天也没注意段九手神色异常。不过言谈之间,这郑青天在桃花镇的名声应该不错。
雷子看了看这情势,赵老爷应该是一时半会儿顾不了他们了,便问方叔:“叔,你看这么大伙人都在这等着不合适,让京城的人看见还不知有什么想法,您给指个法子吧。”
方叔一摆手,“没事,这两个人我先招待下来,你们说的这事我也清楚了。果真是个匪贼,衙门不会放过他;但如果冤枉了,我们也会代桃花镇给这位爷赔罪的。季婆婆岁数也不小了,别在这楞站着了,还有各位都回去吧,只要赵老爷一忙完,我就禀报了这事,各位放宽心。”
众人听了方叔的话,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就回去了。搁一般时候这会儿人们都在午睡,而且春天到了,人们都犯春困,见事情有了着落都心安睡得踏实。
雷子单独护送的季婆婆回了家。看来确实是个好后生。
段九手自打听见官差说,是京城来人了,一直精神恍惚。等到方叔拍打他肩膀,他才猛的醒过来,恍如隔世一般,像是不知道自己生处何地,也不知道今夕是何年。按理说段九手虽算不上什么人物,但多年摸爬滚打,见过不少的阵仗了,说比老油条还精不为过。但此时的段九手,明显双腿发抖,面色惨白,大难临头的样子仿佛一个刚涉世的蟊贼。
方叔看了看了这人德行。掳人小孩的事十有八九假不了!刚开始方叔确实是怕。怕季婆婆老眼昏花误会别人,可这段九手此时的表现活脱脱一个犯事被抓的歹人,不然怎么会吓成这样!
“这位兄弟,这位兄弟!你领着小娃娃和我来,赵大人现有公务恕不能接待,咱们先去偏厅等等。”说着方叔开了大门,推搡着段九手入了衙门。小女娃抓着段九手的衣角,哒哒的跟在身后也进去了。
进去之后,路过静悄悄的正堂,三人径直走向偏厅,看见四五个身着红服的衙差在那坐立不安,有些焦虑。
众人见方叔回来,急忙凑上前说话,却发现多了一个男人和小孩。
“方叔,这两位是?”一个大高个瘦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