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短夜长,仿佛倏忽之间已经东方发白,史一氓早早起来,客栈里的客人尚未起床,他悄悄出门,跃出院外,展开轻功顺着运河经过武林路向漕帮奔去,距离漕邦大门两丈处,他悄悄向路边跃过去。
道边种着成簇的山茶花和花草,正可藏身,史一氓在花草树木的掩护下急冲到那株大榆树下,见四周无人一个提身,轻飘飘地落在一根粗大的枝杈上,伸手轻轻拨开树叶向漕邦院里望去。
此时刚至清晨,薄雾弥漫,一切都还没有苏醒,漕邦院内一片宁静,似乎根本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会发生,史一氓内心顿时产生了怀疑,难道陈嵩查到的消息不实?难道今天没有什么枪械运到?正在他满腹猜疑之际,远处运河的江面上驶过十余艘大船,船帆鼓得丰满,帆借风威,船借帆势,如箭一般驰来。
眼看着再过一个十字汊口就进入了杭州湾,突然从汊口窜出十余条小船,左侧船上有的装满了柴草,有的摆放着酒坛一样的东西,右侧的几条船上却站着二十几个精衣短打扮的人,只是距离太远,史一氓看不清是谁,他暗叫一声不好,立即跃下大树,箭一样向运河汊口奔去。
尚未及至汊口,河面上的小船已经靠近了大船,十余艘大船被阻隔,相互碰撞着在河面上盘旋,有的船上已经起火,小船上勿自有人往大船上投酒坛一样的东西,每艘大船的前甲板上都有人在捉对厮杀。
史一氓凝目观瞧,认出离岸边最近的一艘船的甲板上的人正是孟清平,正与两位身形枯槁,吊着眼梢,鹰钩鼻子,长手长脚的人缠斗在一起,两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如果不是同时出现,实难分清谁是谁。只见两人一人左手使单钩右手戴鹰爪护手,另一人右手使单钩左手戴鹰爪护手,两人金钢护指,尖如鹰爪。
孟清平一剑一扇进可攻退可守,攻守兼备,亦不落下风,史一氓往里面的船上看了一眼,突然“哎哟”一声,只见隔着三艘船的甲板上,王梦烟正和一个姑娘、一个尖嘴猴腮,身形萎琐的老者斗在一处,此时已处下风。
史一氓不及细想,提身纵上大船的桅杆,连窜三个桅杆,已然落在王梦烟所在的船头,抡起大刀一记“跳步前扎”,刀尖猛地刺向那老者的前胸。
那老者心头一惊,急忙挥刀横架,纵身跃出数尺,犹自心惊,只见史一氓刀锋一斜一招“转身撩刀”,刀尖直奔那位姑娘的肋部撩去。
那位姑娘使了一记“金蝉脱壳”,身体向左一转,接着不退反攻向前踏了一步,一记“当头一棒”,手中的双杵以杖法击出。
史一氓没想到这姑娘不退反进,再加上心中不想下重手,当即身体向后一跃,一招“退步撩刀”架开一杵,人已经站在船舷边,气定神闲。
那位姑娘突然喊了一句:“是你?”语气充满惊喜之意。
史一氓顿时一愣,他并不认识眼前的这位姑娘,可这位姑娘居然认识自己,忙展目观瞧,只见那位姑娘侧身扭头冲史一氓挤了挤眼睛,微微笑了笑,作了一个转身的动作,史一氓猛然想起,眼前的这位姑娘居然就是那天晚上在扬州桥头遇到的那位公子,她为什么女扮男装?为何要和南疆孤狼在一起?又为什么会劫官船?满腹疑问让史一氓一时愣在了原地。
王梦烟看了一眼史一氓,见史一氓眼睛定定地看着那位姑娘,顿时脸现不悦之色,一时间谁都没有再动手。
那个老者见有机可乘,提刀就要向史一氓攻去,那位姑娘伸手一拦,说到:“侯前辈且慢。”
这位老者正是昆仑派掌门,曾装作难民偷袭安亲王被孟清平打跑的侯天冲,这次受吴三桂派遣,随南疆孤狼陈嵩一起来江南,想劫毁朝廷用于平叛剿匪的武器粮草。
只见那位姑娘冲史一氓一抱拳,笑吟吟地说到:“公子别来无恙?扬州匆匆一别,没想到在这相会,不知道公子与清廷有何关系?”
史一氓急忙稳定心神,拱手问到:“在下与姑娘只是一面之缘,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又为何到这官船上来。”
那位姑娘微微一笑,道:“我叫陈香兰,公子的功夫俊得很哪,既然公子来了,本姑娘就卖个人情,后会有期。”说完话,转身跃向另一艘船,转身的时候,眼神特意向王梦烟扫了一眼,目光冷冷,充满敌意。
侯天冲见陈兰香已走,自己讨不到便宜,也一个倒纵身,翻身跃入另一艘船。
史一氓笑着问王梦烟:“你怎么会在这里?”
王梦烟绷着脸,语气嘲讽,说到:“我不在这里,怎么会看到一出会情郎的好戏?”
史一氓的脸色一红,说到:“我和她不认识的,哪有什么会情郎的好戏,这里都是什么人?”
王梦烟本还想再讽刺史一氓几句,但这个紧要关头委实不适合开玩笑,正色说到:“拦船的这些人是吴三桂的人,带头的叫陈嵩,你爹爹和郭大侠、西湖渔叟都在船上,杭州六合门的崔东阳、柳向阳,苏州虎丘山庄的四位大侠也在,对了还有郭大侠的一对令郎令爱。”
史一氓不及王梦烟说完,说了一句“快去帮忙”,人已经跃上了邻近的船头。
王梦烟急忙跟了过去,只见崔东阳和柳向阳正与五个樵夫模样的人缠斗在一起,以二敌五居然不落下风,六合枪施展开来锐利无比,神出鬼没,那五个人各自手中挥动着一对板斧,呼呼有声,气势逼人,双方打得难解难分。
这五个人正是福建五夷客陶文章、陶文远、范青林、谢二虎、苟一生,五个人年轻时俱在五夷山以砍柴为生,前朝末期,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失所,无以为计,五人聚众于五夷山,干起了杀人越货的买卖。
这一日,福建福威镖局总把头陆平顺护镖经过五夷山,五人下山打劫,被陆平顺一对大斧制服,便跟着镖局护镖,五人见陆平顺的斧头着实了得,一起拜了陆平顺作师父,当时五人都是二十刚出头,陆平顺一高兴就收了五人作了徒弟。
陆平顺是少林俗家弟子,在南少林学得一套宣花斧法,一对宣花大斧倒也扬了万立了威,绿林中人,凡见到福威镖局的趟子都网开一面。
宣花斧法共有二十九式,有斜劈、橫扫、拨架、挑撩、劈砍、崩砸、直捅、点钩和挂推等式,刚猛有余,威力十足,使起来“呼呼”风响,加上斧头硕大,让人懔然生畏。
史一氓朗声问到:“崔大哥、柳二哥别来无恙啊?”
崔柳二人见史一氓站在船头,手中急攻两招,身体向后一跃,退到史一氓的身边,崔东阳笑着说到:“史老弟终于来了,别来无恙否?”两人手中的六合枪依旧舞成枪花护在身前。
史一氓见那五个人挥动大斧冲了过来,笑着对崔东阳说到:“先打发了这几个人再说。”说着话挥动乌龙刀一记“仙人指路”,身体前倾,刀尖直奔当先一人的胸口。
那人挥斧下斫,史一氓收回刀锋,手臂平摆,右脚为轴,身体滴溜溜一转,一记“旋风刀”直削向那五人的咽喉,那五个人慌忙向后跃出,动作稍显狼狈。
史一氓面前登时出现了一个缺口,只见他身体向前一冲从缺口冲出,返过身来一招推窗望月,接着弓步拦腰斩、上步挂劈刀、转身后撩刀等六合刀的招式连绵使出,五个人登时手忙脚乱,不能自保,其中一个人大叫一声“扯乎”,五个人同时收式转身跃入邻船,接着几个纵跃跳上岸向远处奔去。
崔东阳也不追赶,冲史一氓一抱拳,说到:“史兄弟的六合刀法比我们六合门的弟子使的还精妙,佩服佩服,兄弟真是多才多艺。”
史一氓听崔东阳的语气多有怀疑,急忙一抱拳还了一个揖,道:“崔大哥取笑了,小弟哪会什么六合刀,是那天见你在邳州酒楼使过六合刀法,小弟羡慕得紧,这才偷学了几招,还请原谅则个。”
崔东阳虽有短暂的怀疑,但见本门的绝技如此威风,却也已经欣喜不已,于是展颜笑道:“老兄惭愧啦,适才见老弟会六合刀,以为小弟与本门有什么渊源呢,实是惭愧的很哪。”
史一氓笑着说到:“兄弟怎敢觊觎贵门绝技?以后不再使用便是了,不知二位哥哥那日一别去了哪里?”
崔东阳脸色微微一红,说到:“不瞒老弟,我们哥俩又去了提督府,却没能出来,被提督抓了,提督没杀我们哥俩,反倒把我们放了,当天晚上,西湖渔叟孟清平找到了我们,告诉了我们真相,我们才知道是错怪了提督大人,后来听说陈嵩带人想劫军火粮草,我们哥俩便来助一臂之力。”
史一氓说到:“我一直在找二位哥哥,孟前辈把真相也告诉了我,让我去转告你们,不要和官府为难,免得惹来麻烦,没想到怎么也找不到二位哥哥了,不知二位哥哥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