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腿一抬,将挡住去路的小狗们轻轻扫开,他羽毛般的视线落在李晓澄身上,柔声唤道:“晓澄。”
李晓澄缓缓起身,她身上还穿着早上去墓地的黑裙,虽有些不妥,但勉强还算正式。
她拘谨地朝他一笑:“你倒挺快。”
为生计奔波了一天的男人面露倦色,不怎么温柔地扯松领带,说话声却软得像西湖的水:“今天没碰上堵车。听说大元没安排好,让你等了很久,抱歉。”
李晓澄耸耸肩,不以为意。
这个男人,是妖怪吧?
如果不是妖怪的话,怎么他的声音分分钟想让耳朵怀孕呢?
诚然,这个妖怪也十分清楚自己的妖术,在把李姓女施主迷得瞳孔放大后,他迅速切入主题:“ran陪梅去做检查了,但我父亲在家,你想见见他吗?”
李晓澄呆呆地答:“好啊。”
待她回神,想反悔已经来不及。
李晓澄这等平民百姓,鲜少有机会能与富人打交道。
虽然富人们往往礼貌客气,更好相处,但她性好自由,讨厌拘束,因此在过去的二十多年中,她都在尽力避免和这个阶层产生联系。
然而上天为了惩罚她这个逃兵,不但送了她一个亿万身家的爷爷,还赠了一个天子骄子当她对象。
更可笑的是,吃软饭的前男友摇身一变,也成了豪门继承人之一。
他们,或是她无法断绝的血缘,或浑身都是优点令她着迷,亦或是她苦痛到不能割舍的过去,每一个都令她如临深渊。
纵然从心底抗拒,她却怎么也找不到适合的理由,拒绝裴庆承的提议。
她低头扯了一下自己鸦黑的裙子,硬着头皮问:“你父亲喜欢会打扮的女生,还是学习好的女生?”
裴庆承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笑言:“他喜欢长得漂亮的。”
李晓澄顺着他的意思,对号入座:“既然这样,那我就放心了。”
裴庆承好笑,为自己的油嘴滑舌。
他生了张美好皮相,故而在男女之事上占据极大的便利。
他的历任女友虽各式各样,但都是性格大方的女子。
他与对方跌入爱河,通常是基于互相之间的吸引,一个眼神的默契。
他们不耍花招,更别提拐着弯地赞美对方的容貌。
要知道,长得好看的人,通常都是自负的,他们习惯当被赞美的一方。
而当他们主动赞美一个人时,大概只有两种可能:
一、被丘比特射中了心脏。
二、有一个需要达成的目的。
但裴庆承这里有第三个可能:出于惯性。
一个人的语言天赋,不但需要情感和技术上的支持,还需要发挥的空间。
这天赋在西方社交中,尤其是他成长的家庭里,并不是那么重要。
他有一个社交名媛母亲,和两个能吵醒上帝的姐姐,他只要像家中的其他男性那样,学会怎么微笑就足够生存了。
因此,他的语言天赋被某种意识长时间封锁,只能藏身在各种昙花一现的喜悦中,悲伤里。
他偶有感知,但并不重视。
直到他遇见了一个触点。
不得不说,李晓澄的确是个让人时刻得动脑筋、花心思的姑娘。
你永远不知道她下一句话会说什么,也猜不到她会在哪个段落令你发笑。
在几次短暂的相处中,他已然察觉,这段本因由他引领走向的男女关系,已经不再受他控制。
他承认自己丧失了部分主动权。
但这和她漂不漂亮又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有。
尽管他已非少年人,但他依旧具备雄性之间基本的好胜心。
李晓澄不知道,每当她听见易燃的名字,她的眼睛里都有一道亮光闪过。
这他不由想象:
假如有一天,他亲手取走那道亮光,使它成为钻石切割面上的一道折射,戴在她的无名指上,将会是怎样的一幅光景?
每每想到这幅画面,他都会意识到自己的残忍,但又无法阻止浑身的血为之一热。
因此,他理智的大脑开始学习指挥他感性的嘴,去赞美她,讨好她,拉拢她。
几次试验,她都短暂地被他所迷惑。
这让他很有成就感,而这份卑劣的成就感,让嘴巴善于恭维成了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