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无多余言语,仿佛只是听闻了两个陌生人的死讯。
那人最终还是有些错愕的走了,兴许还在心里腹诽了一番他的无情。
不过沈轻云从来不觉得错过了自己父母的入土为安是什么大事,在他眼里,这与花开花落一样,是某种天地间必然的规律罢了,并没有太多值得感慨的地方。
况且活了八九十岁,对于两个凡人来讲,也算是高寿了。
无怪乎白不凡一直称赞自己的这个弟子是个天生的修道种子,大道的“无情”在他身上简直体现的淋漓尽致。
好像合乎天理的一切,他便能轻易接受。
不是他沈轻云失去了各种情感,而是那些东西已确确实实不能再在他心里掀起半点波澜了。
比起这些无所谓的事,他似乎更愿意观一观天地间的四季流转、天气变换、星移物动。
只是冷眼旁观,便与天地合道。
在这不大不小的插曲之后,又是十余年。
整整九十年,作为一个剑道修士,沈轻云既无佩剑,也无修行,甚至他的上次练剑都是九十几年前刚上山那会儿玩耍木剑的事了。
他就这么奇奇怪怪的保持着容颜不老,成为了崖山绝壁上所有无所事事的弟子们的谈资,被列为“崖山十大未解之谜”。
不过没过多久,他们便失去了这为数不多的谈资之一。
百年眨眼已至,或许是静极思动,那个时常独立于万仞孤峰上的沈轻云,忽然有一天对自己的师父说想要下山游历一番,去看一看江湖是什么样子。
认真得像是那个一百年前坐在船上跟着白不凡离开的孩子,双眸澄澈,心思纯净,一心想要见识一下江湖的风采。
白不凡倒也是个妙人,没有说什么劝诫的话语,也没有传授什么江湖经验,只是平平淡淡的问了六个在旁人看来与此事无关的问题。
那会儿刚跟着师父祭拜完祖师,从灵堂里出来的沈轻云,却听懂了。
于是第二日,沈轻云收拾好了行囊,一个人悄然离开了崖山绝壁。
待到有人发现这个事实时,已经是好久之后了,询问起来,也只不过从白不凡嘴里听到一句——“由他去。”
而此时的沈轻云已经远在万重山之外,坐在雕龙画舫里看着美人起舞,喝上了在此之前一生从未碰过的酒。
酒是好酒,人是美人。
半醉半醒之间,似乎便是快意恩仇、纵横驰骋的江湖了。
道袍松散,看着有些放浪形骸的他忽而起身,一声长吟,便在周遭宾客的惊呼声中跃入舞池正中,哪怕吓得那些舞女四下奔逃,他也浑不在意,只是自顾着扭动身躯,随心而舞。
衣衫半解,风波流转,一壶不知从哪儿来的酒在停步间被他高高举起,倾倒而下,一线入喉。
纵使有些许倾洒,打湿了胸前衣襟,他亦未停下。
直至手中酒壶空荡,砰然落地,四分五裂,他亦醉倒在地,宽大的道袍如花般四散绽开在艳丽的地毯上。
神人之姿,配上此等行径,在诸多人眼里,倒也有了几分少年郎风流不羁的感觉。
由是,不大不小的几座江湖里,突然就多了个浪荡的沈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