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妩。”
“周哥儿和阿妩呢?”尽管还是很虚弱,可言妩的嘴角都快咧到耳后去了。
“阿妩。”许筠瑶无奈。
言妩终于满意地笑了,再一会儿又加了句:“我要瑶瑶给我编个蚂蚱!不,要两个!”
“行,给你编两个蚂蚱,再加一只蝴蝶。”许筠瑶相当大方地回答。
“真的?!”言妩又惊又喜,得了肯定答案后,脸上的笑容更加明媚了几分。
“那我今晚和瑶瑶一起睡床上可以么?”她得寸进尺地又问。
“行,不过你要把身上的泥弄掉。”许筠瑶心疼她此番遭遇,自然不会与她计较。
言妩乐得眉眼弯弯,将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一般:“好!”
一人一鬼躺在床上,言妩面朝着她,身体却是习惯性地保持着卷缩的状态,脸上漾着略显苍白却又甜甜的笑容,似是梦呓般道了句:“真好呢”
许筠瑶神情有几分恍惚,脑海中似乎有什么闪过,可一时却又抓不住。
短短数日所经历之事,让她心里积了一个又一个的疑团。
她望着身边已经沉沉睡去的言妩,看着她那恬静的睡颜,明明应该是很熟悉的一张脸,可这会儿瞧着却有点儿陌生,甚至有时候她忆起前生事时,给自己代入的脸,也不是属于许筠瑶的,而是属于她现在拥有的唐筠瑶的脸。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将眼前这张脸与言妩划上了等号。这张脸是言妩的,言妩的脸便是这样的。
她叹了口气,决定不再想那般多,反正言妩这会儿平安归来了,虽然她失踪得莫名奇妙,回来得更是莫名奇妙,可那都不要紧,只要回来就好。
次日一早睁眼醒来的时候,许筠瑶下意识地侧头望向身边,却发现本应躺在那里的言妩不见了,顿时一惊,一骨碌坐了起来,掀开床帐趿鞋下地,便对上言妩那张明媚的笑脸。
她松了口气,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而后在碧纹的侍候下洗漱更衣。
言妩心情极好地望着她,看着她穿衣打扮妥当后立即飘近前去提醒:“蚂蚱、蝴蝶,可不能忘了!”
知道了知道了,忘了谁的都不会忘了你的。许筠瑶无奈。
她掀帘而出,言妩紧跟在她的身后,一人一鬼走在晨间的青石小路上,竟是难得的和谐。
屋里的碧纹整理好床铺,看到枕边落下的那个护身符,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只觉得那焦黑的地方似是扩大了些许。
不过她也没有多想,将护身符珍而重之地收好,锁入了不常开启的箱子里头。
往向阮氏请安的路上,许筠瑶便问起了那日在郑国公府发生之事,得知长命锁是被嘉平县主故意扔进池子里的,她微眯起双眸,冷笑一声。
真是好一个不小心,看来这几年她在宫里装天真可爱人畜无害装得太过成功了,以致教人敢轻易欺负到头上来。
当年文华馆里的几位公主和各自的伴读,虽然彼此间也会有发生点不愉快之事,可一来年纪二来也无人敢在宫里撒野,故而大体来讲还是相处得比较和睦的。
可是随着年纪渐长,前有徐婉菁与彭玉琪的太子妃之争,后有三公主在四公主挑拨离间下与五公主渐行渐远。
本就不怎么稳固的平静早已经被打破了。
只很快便有另外的好消息吸引了她的注意,那便是朝廷大军班师回朝了!
无论走到何处都能听到有人讨论御驾身边那员小将的英勇事迹,杜诚忠越听便越是羡慕,越听便越是遗憾自己膝下无子。
若是他也能有个延续自己血脉的亲儿子,经他悉心培养,必然也不会比现今这位小将逊色。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教他成婚多年只得一女。
女儿并不是不好,他也一样爱若至宝,只是到底还是有所遗憾。至于继子维亮,终究不是自己的骨肉,也难承继将军府的一切。
他心情郁郁,在同僚的起哄下饮下了花姑娘喂过来的酒,又得了美人一个香吻,愈发惹得众人起哄不止。
纵然他酒量不错,曾有千杯不醉的美誉,可这会儿心情郁结,又被灌了数不清多少杯的酒,待走出酒楼时,已经有几分醉意了。
他推开随从意欲来扶自己的手,步伐不稳地往镇远将军府的方向走去,侍从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瞧见他似是要跌倒时飞快上前扶上一扶。
“不用你扶,本将军、本将军还没醉到连走路都要人扶的地步。”杜诚忠打了个酒嗝。
“将军,天快要黑了,夫人在府里恐怕得急了。”侍从不敢违逆他的意思,便拿出夫人来提醒。
果然,杜诚忠不再说什么,也不再推拒他欲上前扶自己的动作。
侍从松了口气,扶着他继续赶路。
“哎呦!”行经一处路口时,忽地有一名女子从另一旁的小巷里快步走出,两人躲避不及,那女子便直直地摔倒在地。
“你没事吧?”杜诚忠的酒也清醒了几分。
“没事,是我走路不小心,不关你们的事。”那女子一边捡着散落地上的蔬果,一边回头朝他笑笑地道。
杜诚忠却是愣住了。
这张脸
“你叫什么名字?我命人送你回去?”明知道不该,可他还是开口问了。
“小女子凌湘,家就住在这附近,多谢大人好意了,我自己回去便可以。”女子久居京城,自然瞧得出这撞了自己的男子非富即贵,抿嘴笑笑,却还是婉拒了他的好意。
凌湘湘云湘杜诚忠有点儿失神,再度望向眼前女子。
像,可是又不怎么像,只那眉宇间那几分的相似,已经是这么多年来他头一回看到。
“不行,天色渐暗,你一个弱女子走路,让人如何放心得下。你且莫要担心,在下姓杜名诚忠,乃朝廷镇远将军,并非心怀叵测之贼人。”他一口拒绝,顺势表明了身份。
凌湘暗喜。
她就知道眼前之人非富即贵,没想到还是位将军
随从张张嘴想要说话,可转念一想便又放弃了。
将军这么多年只守着夫人,连继承香灯这样的头等大事都忘了,如今难得有位让他另眼相看的姑娘,若是能趁势为将军府添一名小公子,那才是天大的喜事呢!
想到这,他愈发装聋作哑起来。
云氏怎么也没有想到,她正在为着儿子的亲事头疼,她原以为会一辈子对自己一心一意的良人,已经开始背叛她了。
御驾回京的那一日,杜诚忠从凌湘的温柔乡依依不舍地起来,怀着去看看别人家的出息孩子的复杂心思出了门。
这段日子他越来越沉浸在凌湘的温柔小意里,出于心虚与愧疚,每回回府他都会给云氏带上一件小礼物,愈发哄得云氏心里像是喝了蜜一般甜。
此刻他身着官袍站在武官队列里,目光如炬地盯着护在天熙帝身侧的那名少年,越看越觉得这名少年有点儿眼熟,只是一时半刻却又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对方。
震耳欲聋的吾皇万岁万万岁骤然响起,他连忙回过神来,跟着百官跪倒行礼。
贺绍廷绷着一张俊脸,目不斜视地护送着御驾进城,对路两边挤得水泄不通来围观大军进城的百姓视若无睹,天熙帝不着痕迹地瞥了他一眼,见他脸上依然是那无甚表情的表情,眼神无奈。
这小子年纪轻轻的,倒是把老僧入定这一招学得炉火纯青。
这段日子他有意无意地教导少年兵法,惊喜地发现这小子对行兵布局竟相当有天赋,只是经验尚浅,只待多经历练,假以时日,便又是大齐一员猛将。
另一个让他头疼的便是他的武艺,着实杂乱得很,一瞧便知道从来没有受过系统的学习,在战场上全凭那不怕死的狠劲厮杀。
一路上的欢呼声越来越热烈,贺绍廷淡漠地骑马护在皇帝身侧,忽地心有所感,他侧头往路一旁的酒楼望过去,竟意外地看到二楼的窗口站着一名冲他捧脸尖叫的小姑娘。
“廷哥儿!!廷哥儿!!太棒了,你怎会这般棒的!!将军,我就知道,哎呀不行了,我的小心脏”
他难得地愣住了,想要看清对方的容貌,可骏马已经驮着他离去,也将那又叫又跳的小姑娘远远地抛开了。
周哥儿望了望似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妹妹,默默地退离她几步,假装欣赏着屋顶。
我不认识她,真的不认识她
许筠瑶已经激动得快要疯了,就是他就是他,上辈子她的月光少年大将军!尽管只能远远地望一眼,可她还是一眼便认出了,那个人已经完全与上辈子的少年将军重合起来了。
不过与上辈子不一样的是,这辈子的少年大将军认得自己!!她不必再远远地偷偷地关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