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害怕自己睡过头的想法真是多余,因为我刚给手机充了最多一分钟电,开机打算上闹钟时,母亲的电话就来了,她一改挂电话时委屈巴巴的口吻,气呼呼地质问我,“程晨,你说,你爸他凭谁当上矿长的?”
阿弥陀佛!天可怜见我亲爱的孩子,人还没来到世上,就被迫思考这么诡异的问题!在刚刚过去的四个小时里,他娘已经就“你爸凭谁当上矿长”言不由衷回答过四百八十四遍——凭我二姨,凭我二姨,凭我二姨!唉,如果胎儿真的能被妈妈言行同化,那她(他)一定是一个天生的撒谎精。
冯焱君突然抢走了手机,帮我摁成免提,然后一把将我推进卫生间,探进脑袋诡谲一笑,说道:你妈昨晚就从这儿回忆起,回忆一遍正好一个小时。所以你有一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一个小时后,你直接回答‘凭我二姨’就可以了。赶紧洗漱,我送你上班,顺便给修手机。于是,我在遥远的卫生间听见床头柜上的母亲回忆爷爷家怎么没钱,怎么空手套白狼,二妈怎么拿着爷爷的钱描眉画鬓,她怎么穷得连胯骨都立不起来时,我就呆在里面,上厕所,洗脸,刷牙,洗头,涂护肤品,吹头发,趴在地上捡头发,做完那一切,我出来换掉睡衣,再然后,我关掉免提,拎着手机出门。顺便问冯焱君吃什么早点?——嘘......
我头疼欲裂,一上车就想睡觉。冯焱君刚把座椅放倒,我就隐约听见了“喂喂”声,“凭我二姨!”我像上课睡着了的那个学生突然被老师点名,冒然回答,并冲冯焱君吐吐舌头,将电话掐成免提。“甚你二姨,我问你你们老程家没有你姥爷帮忙,是不是现在还在修理地球?你能不能想开宝马开宝马,想开奥迪开奥迪?没有我,你大哥他能不能站在乔市长身边?”咦?大哥发展得真不错,都站在乔市长身边了!乔市长是谁?“你问问你们同学,有几个像你的?”我的天老爷!这么听来,这婚好像是我叫他们离的!
我好想保持沉默,在昨晚的四个小时里,我违心的回答了所有问题,如果说谎话会遭雷劈,那么我应该要死于非命。但母亲不允许,如果我不回答,她便责问,“你说,程晨,啊?你睡着了?你妈都要死了,你还能睡着?”一听这话,我怒火心头起,粗话嘴边生。虽然大不敬,但又困又孕吐的我还是没忍住,“没男人的女人多得是,我们单位李姐刚离了婚,也没见人家就要死,再说......”我还想说,我那么爱阿斯汉,但还是被你狠心拆开了,那我没去死,所以你也别要死要活的,但我看看身边或真睡或装睡的冯焱君,没说出口。“再说,我都说了,明天早上我问我爸,是不是跟你开玩笑。”这一开创性的事例,直接引爆了一个炸药库,她破口大骂,“程晨,你给祖娘娘回来,看祖娘娘打折你的狗腿不?你有男人了,连家都不要了是不?我离了婚你还有家?你脖子上面安的那是脑袋还是皮球,里边那是脑子还是浆糊?你老子再找个女人,他的财产还有你的份儿?啊?有没有,你给我说,有没有?”“没有。”
......
”确实,是凭我姥爷!”我拉着调子回答。“是,妈,谢谢我姥爷!”“谢个屁,你谢顶个屁!他程功良心是狗吃了还是狼叼了?啊?程晨,你说!”不好说!这样棘手的问题实在不怎么好说,据我所知,父亲的良心健在。
冯焱君看我一眼,吊起了嘴角,他的口型我一看便知,他说;女人。“滚!”我搥了冯焱君一拳。“妈,挂了吧,我给我爸打个电话。”
谢天谢地,母亲终于在手机烧塌了主板之前挂了电话。
冯焱君刚颠着手机说你家妈是不是更年期时它就又不厌其烦地“滴滴”起来。还是母亲,我俩对视一眼,不过,冯焱君没递给我,他直接接通,“妈,程晨上班去了。”他看了一眼副驾驶的我,说道。“君君啊,君君,妈离婚这事,你谁也别跟说,就当你不知道啊。君君啊......啊......妈都这么大岁数了还离婚,妈给你们丢人了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