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赵哥真是年轻有为！”沛兄突然提高嗓门，加大音量，撅起屁股跟他赵哥重重握了握手。上次握手是一小时以前，赵哥还是赵总的时候。“真的，不是我奉承赵哥，我俩到赵哥这个年龄，能开发一栋楼就满天五彩祥云了！”沛兄将一束羡慕的目光接力棒递给阿斯汉。

“确实不是奉承赵哥，我现在用我工资的三分之二还房贷，要二十年才能还清。所以真的，何止是能开发一栋楼就满天五彩祥云？那简直就是……满天飞的啤酒瓶，全世界人都觉得自己屈才了..没有....没有，没有，开玩笑，开玩笑！赵哥合同......”阿斯汉看一眼手表。

年轻有为？是说自己年轻有为吗？大哥突然觉得脑袋无限大，耳边嗡嗡想起三妗的臭骂：老大不小了，做的些甚事？老赵家上辈子没干好事，生你这么个败家子......

合同签还是不签，要怎么签？从三妗那边来说，当然是不签，最好这辈子别碰到这个人，贫富贵贱都和她家没有任何瓜葛，包括从她口袋里赚钱；从公司的角度出发，肯定签了更好，比之北京设计院的一平米三十五，阿斯汉给的一平米十八的费用，还有后期琐碎的服务等等，那好处多得去了；再往高站一点看的话，那签了最好，公司目前百分之九十五的投入全部是高利贷，如果中间还有别的闪失，比如有大户要求撤回资金，比如一不留神摔坏一两个建筑工人，现在国家又把安全摆在第一位，其实就来上其中的一出子，都够他赵老板喝几壶的，资金链“咔”一断掉，他就玩完了。所以现在未雨绸缪，以不变应万变，一旦有变，他三舅就能垫背。

所以......

当阿斯汉再次往前坐了坐，推了推合同之后，赵总干脆利落，扯过合同，翻到第一页，他煞有介事逐字逐句地念道：

甲方：金玉房地产开发有限责任公司

乙方：深圳建衡设计有限公司山水市分公司

......

现金玉房地产开发有限责任公司委托深圳建衡设计有限公司山水市分公司设计山水区广场南街丽华和苑......每平米18元......

待到自己的声音收了尾，大哥揽过旁边的笔，“蹭”划掉了“18”，在它的脑袋上遒劲有力地写下“20......”

可惜“0”的口收过了头，大哥描了又描，最后变成“2”后边丢着一根曲别针。

沛兄阿斯汉第一次见如此仗义的老板，仅仅因为自己的一句奉承多了十几万。他俩愣怔一下，对视一眼，憋着尿意一样的笑意，不约而同起身，双双弯腰，双双伸手，“感谢赵哥，感谢赵哥！”

大哥“嘭”丢下圆珠笔，心想这俩黄毛小子，别感谢得太早，恐怕日后会让你们有点难受。他同时交叉着伸出左右手，握住空中静候的那两只，真心实意地说着“合作愉快，合作愉快”，不料，情到深处，“啪啪”又来两只。

遭抢一般的时尚办公室里，明亮的灯光下，仿佛绿茵场上，上场前的几名队友，他们交叠双手，互相鼓励，预示着即将开始的一场团结一致的精诚合作。

不到半小时，以赵总为首的一行人，就出现在本市最高配置的慢摇吧里，他们晃动着本来没有重心的身体，喝着兑了本地高档泉水的洋酒，不时大声地在对方耳边叫唤。有个邻座的女孩儿在这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的地方瞄上了郁郁寡言的阿斯汉，她几次看向这帮子男人。赵辉大哥久经情场，他一发现苗头，就跟对方各种套近乎、咬耳朵，两杯酒功夫，对方说手机找不见了，示意阿斯汉让让，她想去桌子底下摸索一番。后来还是那女孩儿自己想到了好办法，她问阿斯汉：可不可以用你的电话给我拔一下，这样我就知道丢了没丢。

赵辉大哥十分鼓励这完美的主意，虽然她的电话本就没丢，只是调成了振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