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知犯错的老仆落魄地出了两军阵前,还不忘对自家公子抛了个媚眼,歉意一笑。
本来今日超常发挥的杨直看到这个媚眼之后打了个冷颤,差点大了舌头。
看着公子走远了之后,骂战的仆役也不好恋战,狠狠地吐了口唾沫,小跑上前追上了自家公子,杨直冲着那小厮也吐了口口水。
洋洋得意的杨直指着两泡口水对着老仆说道:“倌儿,看看少爷我这口水,才拉得起丝儿呢!再看看那个,都他娘的成沫沫了。”
老仆一脸敬佩道:“公子高才!”
“那是!不然那小厮成你公子了!”杨直骄傲道。
走远的公子看着跑来的仆役,微微点头赞许,小仆役的腰
杆比其他几个的直了几分。
凯旋的杨直继续道:“谁来谁来,快快快。”食指指了一圈抱着公鸡的围观之人道:“下啊,敢不敢?”眼看没人敢下,杨弘干脆把面前的一大堆铜钱碎银子一推向前道:“别和钱过不去啊,说好输赢都是最后一局了啊!”
“我来……”
……
……
在自家府邸亭下乘凉的王灿老而弥坚,任六部言官如何说他倒行逆施,用的是寅吃卯粮的法子,皇帝依旧宠信,今年还把持着那户部尚书一职,掌管天下钱粮,也握着大沁的命脉。看到儿子回来之后随意问了句,“子帧,又输了多少钱?”
“该有上千两呢!”王子帧答道,脚步不停。
“不多啊!”王灿感叹道,想想自己那时候十两银子可是自己的全部身家了啊!王灿起身往房里走去。
酉时已过,王灿房里却还是油灯亮起,门外的老仆已经叫了三次,王灿还是没有半点睡意,上了年纪之人觉也就睡的少了,想的事多,回忆的事更多。
房内油灯之下,王灿在试着咬鞋底上的针头,左试了一颗,刚一用力就有些酥了,就这样试着试着拔下了针头之后,继续扎第二针,手里的第二针已经扎好,牙齿却还没缓过来。
年轻时不愿提起的某些事,老来却是换着法想要记起,负心的之人更是如此,那个时常来小河顺便帮他洗衣裳的姑娘,那个一首《关雎换一首歌的百灵鸟,那个教会他打鞋底的人,终是辜负了。
多少年不曾再打过鞋底,手法都已笨拙不堪,但她说的那几句针法却还萦萦在耳:“灿哥哥,记住了哦!如果觉得针糙了就在鬓上磨一下,就好用了,再记不住就拧你耳朵!”
那时候的王灿还老是假装没记住,她就拧他耳朵,还求着她哥哥教他种田,说他笨,读书肯定没出息,以后做不了大官,得学点用得上的东西,他们才能活下去。
实在没法的她还说学不会就算了,小灿,我会照顾你的,我可会照顾人了。等自己想要和她说他学会了的时候,已是离别之时,多情自古伤别离,那是不伤此时伤。
年近古稀,日子按天算的王灿突然想要把她的故事写下来,不按平仄,不拘句式,就那么直白的写下来,否则这世间只他来过,她没来过的话,他白来了。
一夜无眠的王子帧发誓要报一箭之仇,奈何父亲管教太严,找不得好法子学那打架谩骂,干脆以在朋友家上学为由离了父亲,住到狐朋狗友家去了。
没了父亲束缚的王子帧,整日游于市井的他慢慢的学会了好多恶毒的谩骂之语,喝酒赌钱斗鸡遛鸟的勾当自然也越发娴熟了,一日门外茶馆外狭路相逢又对上了杨直,京中之人夸大其实,就流出了个小二主动续水跑断了腿的典故,二人成了京中最大的笑话。
……
……
汝阳城的街道上走着连公鸡都输了的主仆二人。
后面的老仆对着杨直道:“公子,有件事说出来您不要怪我啊!”
杨直有些不耐烦道:“有事就说,本少爷烦死了。”
老仆邀功地说道:“先前我偷偷藏了个银子”
杨直眼冒金光地责备道:“早干嘛去了,也不多藏点。”
老仆辩解道:“那时我就想本多才赢得多。”
“大不大”
“大啊”
“那咱们吃顿好的”
“拿来我看看”
“好的,公子你等着,给。”
“就这?”
“这他娘叫一颗...啊不,这一小小颗,算了,还是叫一粒吧,也就换个几十钱而已”
夕阳下的汝阳街道上走着嘀嘀咕咕的主仆两人,老仆像是多少天没吃饭似的,瘦得皮包骨头,属于拿个破碗就有人给钱的那种。
……
……
七月初了,到了傍晚之后,山水村里沿河打鱼的渔夫都已乘船回到村头,百里青青在一阵哨声中回过神来,扭头往窗外望去,只听渔夫悠然之声咏道:
“长桥短桥杨栁,前浦后浦荷花。人看旗出酒市,鴎送船归钓家,风波欲起不起,烟日将斜未钭......唼唼绿头鸭斗,翻翻红尾鱼跳,沙宽水狭江稳,栁短荻长路遥,人争渡处斜日,月欲园时大潮,我比天随似否,扁舟醉卧吹簘......钟边山远水远,篷底风多雨多,饥蟹衔沙落簖,结禽映竹窥罗,丫头两浆休去,为唱吴侬棹歌......”
听得时而真切,时而模糊,恍如仙人过境。
百里青青过窗腾空直上石桥,向着歌咏渔船跃去,秀口叱喊道:“萧笙乱,百里青青携单符剑请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