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侃教了三十多年书,学生数以万计,可是真正记在心里的,一个是程潇潇,一个是江述,也不是说其他的学生跟他不好,但是手把手教起来的,就是这两位了。
当时程潇潇执意要毕业,回家当天江述又出了车祸至今未醒,胡侃心里大乱,不知道怎么的,竟然在工作上出了岔子。
大是最好的学府,但是这个学府里,并不是所有人都一心只读圣贤书。
胡侃名声大,自然就有名声不如他的,心里不痛快。
这边一出问题,那边就已经上报了学校。
没想到正直了一辈子,学校这么多同仁,竟然没有一个站出来为他说话的。
胡侃拧脾气也上来了,干脆跟学校翻了脸。
本来不干也就不干了,偏偏老天都让他不如意。
在家后的第二个月,有一个原来的学生突然找上门,说是从毕业之后,一直没有门路,想让胡侃帮他托托关系。
胡侃哪里是这种人,当即就拒绝了。
这个学生偏偏不放弃,每天都上门,胡侃刀子嘴豆腐心,抗不过这种软磨硬泡。
放下脸面托了好多关系,才给联系到了一个不错的公司。
谁能想到,两个月之后,这个学生突然卷款逃掉了,公司虽然报了警,但是至今没有抓到,一环套一环,最后查到胡侃这里。
他哪是能接受这种羞辱的人,当即卖掉房,把所有钱都转给了那个公司。
许芸这个性子,又拗不过他,俩人在原来住的地方旁边租了一间房,好在没有子女,这么活着也没什么所谓。
不久之后,胡侃总是上吐下泻,一开始还死撑着不去医院,后来情况越发不对,才到医院去看。
程潇潇不是许芸第一个联系的,她联系过好多胡侃原来的学生。
那些学生里十个有九个,在这个圈子里,混得都不错。
可是接了电话,态度大多都很冷淡,热情点的,就表示会给许芸打钱,但是自己很忙,确实不能来了。
许芸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其实当初你的工作,跟你老师也有一部分关系,他这个人拉不下面子,又不会走人际,你一直碰壁,也是有的人拿你给你老师下绊子。“
程潇潇点点头,其实当时或多或少感觉到了一点。
“师母,老师他为什么不愿意做手术?”
许芸愣了愣,“可能是太灰心了吧,他教了一辈子人,不瞒你说,从他住院以来,你是唯一一个过来看他的。”
病房内突然传出了微弱的咳嗽声。
许芸赶紧站起来推门进去。
程潇潇看了眼时间,搜了一下附近比较好的饭店,定了几个清淡的菜和粥。
胡侃看到她推门进来,有些放松下来,但还是装样子冷哼了一声算是打招呼。
许芸去给他打热水,屋里一时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程潇潇坐到病床旁边,“老胡,你得做手术。”
这么没大没小的称呼,只有程潇潇敢叫,胡侃先是一愣,梗着脖子,“不做。”
“钱我都打进医院的卡里了,不做不行。”
胡侃气的抬头瞪她,“谁要你的钱!你赶紧拿走!手术我不会做的。”
程潇潇语气也很冲,“完之后你拍拍屁股走了,师母呢?住在连床都没有的屋子里过剩下的几十年吗?”
胡侃没有说话,程潇潇缓下语气,“当初我在大,我说去打工,你不让,奖学金是你挤破脑袋给我要的,一到周末就带我回家,老师,在我心里,您跟我干妈是没有什么不同的。”
清了清嗓子,“虽然您看不上我现在的工作,但是它真的挣钱,您这个病,对于我来说是没有压力的。”
说完就静静地等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胡侃开口,“你这个丫头,别的学的七七八八,就这琢磨人心这一点,比你师兄都要强。”
许芸回来的时候,程潇潇正在给胡侃削苹果。
见她进来,前者打了个招呼,“师母,近期盯着点老师不要瞎吃,如果体检达标,下周就可以手术了。”
许芸一愣,眼睛都红了,顾不上手里的壶,急急忙忙关上门,“怎么,你同意手术了?”
胡侃白她一眼,“慌慌张张的跑什么。”
许芸先是大喜,而后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一白
程潇潇心下了然,把手里没有皮的苹果切下一块递给许芸,“师母,我手上正好有点钱,已经存到医院了,手术费是肯定够的,你放心。”
许芸张张嘴,想说不用你的钱,但是她实在说不出口,除了程潇潇,她已经找不到别的路子了。
她习惯性的看了看病床上默不作声的胡侃,确定对方没有拒绝的意思,才放下心。
“师母您不用看他,这个手术他必须要做,放心吧,他要是不做,我就是给他打晕了也得给他运进手术室。”
许芸破涕为笑,“你这孩子。”
三个人说话间,外卖就到了。
许芸看了看桌子上的几个菜,“潇潇这个孩子,做人做事还是这么妥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