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山是东山脉上一片连绵的山峰,整个日出日落都能看的一清二楚,若是秋季登山,先触目所及的必是沈园那一片红枫灼灼,像是走过了血池地狱般,赤目的红,灼伤了眼,然后看到的便是无数的青坟,但此隆冬虽过,春风亦未到,光秃秃的枝干林立,无端的弥漫起浓浓的萧瑟之意来。过去的三十三盟里有一个习俗,便是每离开一个人,便会种上一支竹子,刻上亡者的名字,如今台阶旁长长的一片竹林便是历代留下来的,如今竹林年年增长,成了一片竹海,到了如今,这个习俗倒也慢慢的变成了守护竹林,竹林内成了三十三盟里最神秘的地方,里面的机关林立,更是暗布下了八卦九阴,成了历代的盟主长眠之地。竹叶随着风摇曳,这牵起了莫名的哀绪的地方,成了最公开的神秘之地,人人都能前来拜祭,可是却无人敢入竹林,所有死去的亡魂化为青竹,继续守卫着,这公开而神圣的祭祀净地,清风过林,而那思念与哀痛的过往,如何能让风带走?
萧明跟着大胡子拾阶而上,在孤峰顶端朝阳的一侧,有座飞扬翘脚的轩亭,藤栏茅檐里带着的岁月的沧桑,又在飞起的翘脚里带了生趣。此亭名为“望乡亭”,正好对着三十三盟,故人英魂,再此望乡,以解情思。而距此亭百步之遥的西面则另有一处缓坡,斜斜地伸向山外,坡上望天树下立着坟茔,坟前设着一大坛子酒,燃着三炷清香,微亮的火星处,细烟袅袅而上。
虽是二月末,算来也是早春了,可是却无半分暖意,这望天树下,白幡飘扬,清风送起纸钱,却不知是谁家添的新痛。盘旋翻动的条条白幡,竟是让人心中渐起寒霜。
白幡下的女子身着一件连身的黑色布棉长袍,静静安立于坟前,纯黑的裙摆在衣袍边分开,随着山风翻飞。长发也是一根黑色丝带笼着,却被风吹起,她的容颜并不是那种及其美丽慑人的,可是那双眼睛,却牵起了人的心绪,眉宇间的哀思,却不是柔弱,萧明第一次无端的心痛起来。
待纸钱焚尽,灰飞烟灭,香也快要渐尽,地上的祭祀的酒浆早已渗入泥土,慢慢消了痕迹。大胡子叹息一声:“小眸,你回来了,可惜,子安已经入土。”
墓碑上的名字,刺痛了萧明的眼睛。
小眸垂下了眼睛:“我终究是回来的晚了。”
在天上明月依旧时,她便站在了这里,焚纸未语,而此时,刺目的阳光穿透望天枝干的间隙,投下的斑斑点点,照的那残碎一地的思念,不堪入目。山脉深谷的雾岚消散,依稀可以望见身后耕作的人们朴素的轮廓。
小眸轻轻的抚着碑上的字,带着无限的寂寥:“终究是晚了”小眸慢慢的描画着字,
一笔一划:“这一年一年,也不知道坟里坟外,谁的思念更多些,这用泪水浇灌起来的树,也不知要用多少才能长成了参天,这树上刻下的黄泉碧落,见证的却不知是谁的心更痛些?”轻轻地话,随风飘散,小眸的眼里是无限的哀思,感染了身后的两人。
“那被掩埋的岁月里,经历过那段悲哀的人又少了一个,那呼出的气息若是断了,那闭上的眼,若是不再睁开,谁能判断,这样究竟是福是祸?”小眸像是触动了什么,喃喃自语。
“小眸”大胡子鼻子一酸,这样的小眸,让人心疼,那一段被岁月掩埋的过去,更叫人无语泣血,或许真的是流尽了泪,便只剩下了鲜血,哀痛到了极致便是心死。
冰冷的指尖,每画一下,心便痛一分。
轻轻的语声在每一个人的心底回旋,风声呼啸,小眸深深的吸了口气,缓缓回身,看着大胡子和萧明:“吴大哥也是来看子安的?”
稳定了一下情绪,大胡子点了点头,想起萧明,便引见着:“这是萧明,是子安的朋友,今日,前来拜祭一下。”
“昔日饮茶谈笑,今日再见,却已是阴阳两隔。”萧明踏前一步,看着那将长长双睫垂下,遮住眸色幽深的女子:“可否让在下拜祭一番?”
“于大哥的朋友,自然大哥也是愿意的,萧公子请。”
萧明却是怔了怔,这才明白小眸并非是于子安的未亡人,轻轻颔首一礼,萧明缓步走到墓前,深深的揖拜了三下,拾起地上酒坛“一别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青坟,无处话凄凉”倾酒于地,萧明的声音也带了三分凄凉:“回头相望故人绝,谁共尔,盏清茶,知恨如许,清泪已啼血。于大哥,你英灵若是在此,便请满饮我此杯吧!”说完自己也仰头饮一大口,衣衫猎猎,酒入愁肠,只觉的胸中难抑哀思。
小眸立于他的身侧,几乎难以自持,回身扶住了身旁树干,手扶之处,赫然刻着“黄泉碧落”四字,眼中起了朦胧,依稀间,恍惚了岁月,曾几何时,有个少女在此刻下了“黄泉碧落”四个字时的坚定。
“小眸”大胡子拍了拍她的肩,关心之意,无需多言,小眸也慢慢的收回了思绪,转头看着萧明,恢复了那平静无波的神情:“萧公子,久仰大名了。”
疏离的客套,萧明心里竟有些悲哀,摇了摇头:“这里山风大,小眸你衣裳单薄,于大哥若是在天有灵,也不希望你立于寒风的罢。”
大胡子拜祭完昔日的兄弟,听萧明这么说也点头:“是啊。”
小眸祭拜完毕,本也就准备下山的,当下也不多推辞,三人沿着山石,并肩缓步。
一路上只闻风吹竹叶的簌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