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语气中对权威大家毫不掩饰崇敬,溪草冷笑。
正统旗人?
八旗子弟以份属旗色和姓氏划分,实打实的贵族无非便那几个,那些支脉下八统的哪怕沾了个满姓,又如何能真正和上位者相提并论。
连这对文玩核桃的真伪都辨不出,想来这位金老板的出身至多是外偏门。
所谓的掌眼手段来源无非道听途说,遇上陆家这等半路发迹的暴发户还好,可碰上真正的行家便不够看了。
不过溪草不耐和陆铮一争长短,含笑道。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或许金老板也有失眼的时候。”
其他人尚还没有什么反应,陆良婴便笑了。
“呵,他一个经营雍州古玩的老板有失眼时候那你呢,云卿,你这些鉴断知识从何而来,该不会是信口开河?”
在陆家的地盘上,一个小小巡捕房探长的女儿对陆家的孙小姐指手画脚,实在是没有教养。
不过陆太爷并没有阻止,毕竟这些也是“云卿”的疑点不是吗?
陆承宗依旧冷凝着一张脸,猜不透情绪。
而陆铮漫不经心把玩着手中的匕首,游戏人间的双眸不时闪过阴狠。
注意到几人的神色,溪草笑叹了一口气,知道今天不给几人一个交代便不能善了。
“金老板云卿不知,不过我幼时曾和姆妈在蓉城的外租家住过一年,舅舅那时突然迷上古玩核桃,还交了据说是一位燕京府旧王公出身的朋友,平素没少买各式核桃掌玩,遇到不合心、或者是假货的便丢给我们几个孩子当弹珠玩。”
溪草顿了顿,一双眼眸写满了感伤。
“见得多了,自然也一眼识别,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本事。”
这段或真或假的话触动了她内心最隐秘的心事。
她想阿玛,想额娘,想妹妹,想燕京旧府那个曾经存在的家
记忆中的半世京华,哪想现在却被拿来当做安身立命的圆谎利器。
溪草有些迷惑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旧王府中那位无忧无虑的润龄格格还是庆园春中挂牌姑娘香兰抑或是眼前这个经谢洛白一手打造,自己努力塑造的陆家孙女陆云卿。
其他几人也一脸沉思。
陆四夫人母族谢家虽是地地道道的汉人,不过祖辈在前朝都是朝廷重臣,整个家族虽和旗人的王府有些区别,却也保留了簪缨世家的传统和底蕴。
而溪草口中的“舅舅”便是谢家上一代唯一的男儿谢信周,此人素喜结交,又生性大方,在黑白两道军政遗老间油滑得似条泥鳅。
两相结合,溪草的解释倒是合情合理。
且只只言片语,谢家对这位外孙女的疼爱溢于言表,把名正言顺的嫡亲陆家衬得有些尴尬。
孙女丢了不管不顾也罢了,现在好不容易回来认亲还被再三质疑。
怎么听怎么不像话。
且溪草还是那般合心意的一个孩子,陆太爷瞬时起了恻隐之心。
“苦了你了,我的孩子。”
说完看了一眼立在身边的大爷陆承宗。
“还不把见面礼给云卿拿来。”
陆承宗如何不明白父亲这个眼神的意思,在原先备礼的基础上,又重新加了一对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
果然哄得陆太爷眉开眼笑。
“陆家的大小姐,怎么能双手空荡,没有半点珠翠。”
他亲自取出镯子递给云卿看她带上,末了又交代了几句。
“云卿,这里是你的家,以后得空多来陪陪老爷子。祖父乏了,今日就不留饭了。老大,多安排几个人护送云卿回去,再去看看老四那边缺什么,差人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