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密密麻麻,就是没有我的位置。
许见如微微皱了下眉,看着夏知景,眼前这个人,是奶奶在天上心疼他了,派她来拯救自己的吗?
自己所有理不清的情绪都被她清晰地表达出来了。
夏知景已经沉浸在自己的剖析里了,没有注意到许见如微皱的眉和炽热的眼光。她双手放在桌上,食指一直点触着敲动,微低着头,眼光散放在双手上。
“这样想着想着就想起了妈妈,当年外婆去世,接着丈夫提出离婚,当年的妈妈肯定也有这样的感受,站在密密麻麻的人海里,分辨不了方向,周围的人都有自己的方向都在匆匆赶路,而自己却像个皮球一样,左一脚右一脚地被滚来滚去那般。”
说到这里,夏知景意识到,人是不可能单靠自己一个人就可以理解真实的自己和周遭世界的,总是要先理解部分别人和周遭,才可以转回自己身上去真正地理清自己和自己在周遭世界里的位置。
“理解母亲,理解她也是偶然做了我的妈妈这样的事实,理解她在45岁这样的年纪里还有勇气抛开母亲这样的固有身份去做回自己,去完成自己20岁那年未完成的梦想。我就不会再耿耿于怀自己定义里被抛弃这样的事实了。这样想了以后,我自己轻松了很多,就像把长期扛在肩上的大石块放下了那样。”
夏知景停止敲动着的食指,抬起头对上许见如的眼光。
“而且,许见如,你知道吗?排开母亲与女儿这样被分配的身份,母亲也是我成长中的大姐姐,像钟姐姐那样的大姐姐,教会了我,勇敢地抛掉被分配好的身份,去追寻可以打上夏知景这三个字的身份。”
夏知景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像是真的在发光一样,铺垫了那么久,终于说到她想告诉许见如的话了。
而自己也终于真正地疏理清自己被困扰的那部分了。
“我想,你和夏奶奶也是这样的。抛开奶奶和孙子的身份,只是各自独立的个体,你让她更深刻地理解她自己的位置,而她也教会了你一些什么。”
“许见如,每个人,不管是子女的身份,还是父母的身份或者其他的,确实是我们存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身份。可是,我们也应该去寻找属于自己独特的身份。”
夏知景怕许见如不能真的理解她想表达的意思,便继续说。
“一个人,一生里会有很多身份,子女,学生,职场人,还有以后可能的丈夫妻子,爸爸妈妈,甚至更遥远的爷爷奶奶等等。可是,这一些身份终究只是被固化传承下来的身份,不管我们要还是不要,终究会被盖印上的。这是所有人都会有的共同身份,但并不是可以区分我与他人的独特身份。”
“许见如,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可以勇敢点,允许自己可以有所选择地抛开一部分固有身份,勇敢地找寻自己的独特身份,可以大大方方打上我们自己名字的身份。”
夏知景盯着他,企图盯到最深处,她要他说些什么,不然这些话都白说了。
他像是个失忆很久的人突然恢复了记忆,无所适从地问,“可是,阿景,可以吗?这样对吗?”
夏知景的回答必须坚定。
“可以,也没有什么不对的。我想,夏奶奶也肯定希望你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独特身份,她才不愿意她的许见如只是夏奶奶的孙子许见如。”
坚定以外,还要追加更充分的理由。
“而且,夏奶奶她也是这样子做的不是吗?她有区别于那些共有身份的特殊身份,她是她所有日记的手写者,她是时光款款的创始人,而这些都是她自己个人选择去做的,然后才被打上的身份,不是吗?她肯定也希望你也是这样的,许见如。”
讲故事的人,和当事人,都是同一个人。
不管是夏知景的母亲还是许见如的奶奶,亦或是刚刚开始勇敢的夏知景,她们都是讲故事的人,用个人行动讲的故事。同时也是故事里的当事人,不管是早还是迟,她们都在勇敢地去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