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景,在你的成长中,难道就没有那种疑惑吗?明明都是生而为人,为什么有些人可以像月亮那样耀眼地活着,而有些人却必须得像星星那样,混迹于无数星星中默默无闻地活着。”他的声音又低下来了。
在许见如这样的年纪里,只能抬头看见月亮,看不见星星的。
什么叫做屈于生活,不懂,只知道一直有某个声音在呐喊!关于不甘。
难道不就是这样的吗?就算甘愿喝白粥,也只是因为有合味口的小菜啊!许见如他就是这样子想的。
“其实,我一直搞不太懂,怎样就属于是默默无闻呢?”
“有句话是,能被世界看见。”许见如毫不疑迟地说。
“被看见...”这样的字眼,对于夏知景来说并不是陌生的。但她仍然保有疑惑,因为她看到的更多是这种心情背后的挣扎。爸爸的,妈妈的,钟姐姐的,甚至路上偶然擦身而过行人的。
夏知景知道,他们都是站在默默无闻的对立面的,渴求被看见,特别是钟姐姐,她就是秉持着这样一份不甘留在上海的,独自一人在上海挣扎着。
从小到大,夏知景看过太多这些了。父母就是这样度过22年婚姻的,家庭与事业从来就是两难的,选择了事业就必定要疏离家庭。爸爸想要被社会看见,妈妈想要爸爸看见她。这样的矛盾,在夏知景的成长中持续了二十多年。
所以,或许在很早以前,在某个夏知景不能意识到的时刻,她就决定做个跟父母不一样的人,可以不必被看见,一直默默无闻只要能安稳活着就好。
夏知景知道,她太不像这个时代年轻人该有的模样了,她不想争取什么,也并没有飞扬的个性和远大的理想,她只想安稳的活着。
就像一个生错时代的现代人。
“不过,被世界看见这样的豪言壮语确实太宏大了,那是属于站在时代顶端上真正厉害的人。”许见如顿了一下,接着说,“对于平常人来说,应该就是一种可以被理解,被认可,被记住的渴望和心情吧。”
“之前我仰慕的大姐姐说过,想要活成烟火,就算只能是一瞬间灿烂。”夏知景收回望向大海的眼光,看向许见如,“这也是一种被看见的心情,对吗?”
“嗯,我想是的。”
“可是许见如,在我的成长中,我看见更多的是不甘和挣扎。所以我的疑惑与你相反,为什么非得要像月亮那样,像星星那样忽明忽暗地散发着自己的小光亮,不是也很好吗?”
夏知景突然意识到,这种渴望被看见的挣扎,是一种时代共通的大心情。20岁的许见如有,30岁的钟熠有,35岁的纪子甦有,当年45岁的妈妈也有。不管什么年纪,所有人都有,就好像全世界唯独她一个人没有。
夏知景其实她也挣扎着,只是,是另一种挣扎。
她现在终于清楚地意识到,钟熠的死,带给她最大的痛苦是什么了。
她无法真正地理解钟熠,进而发现也无法真正地了解自己,无法确定自己身处在这个偌大世界上的位置,也无法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神秘。
这些,是钟熠的离去逼着她去面对的。
只有当她去回顾记忆里钟熠的点滴,知道钟熠一直以来是怎样为自己为生活为未来极力争取的。在这种对比之下,才真正知道自己是何种程度的无为且惰性的,也是极不负责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