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年前,逢天下乱世,诸国并起,陈兵于野,血撒满地,无尽的血水翻涌在那个叫做“沙场”的大河里,却也始终无法浇灭那烽燧之中的熊熊烈火,烽火不断,黎民苦而无家。
大乱之劫必有斩劫之人,有天命之人口含天宪应运而生,破诸国,斩乱臣,平天下而一统,是为宁。
宁国自陈枭平定诸国以后,版图不断扩张而成大统之势,侥幸存活下来的国家,各国君王倾尽国库百年底蕴,打通宁国重臣关系,向已经登基称帝的宁太宗陈枭示好,每个国家每年朝贡,将半国岁入都进献给了大宁。
宁国陈氏也并未被这大安之世,万邦来朝的形式冲昏头脑,从三百年前至今先后十代陈氏帝王,代代人杰,文治武功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周边各国说起大宁,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在内里却是虎视眈眈,希冀着大宁从内部溃烂,然后露出被藏了三百年的獠牙,吞噬这个天下最大的蛋糕。
三百年,各国的兽性和心性都被磨去了不小的棱角,好在不是磨灭。
若是再过百年,怕是真的要磨灭了,到时哪怕大宁君王站在自己面前让自己砍,估计刀还能不能拿的起来都不好说了。
三年前,开泰六十八年,大宁第十代君王陈乙濯驾崩,这位古稀老人五岁登基,一生兢兢业业经营祖业,外拒蛮夷,开疆扩土十万里,内部减免赋税,修路铺桥,抗洪修堤,臣民敬仰,蛮夷惧怕。
陈乙濯驾崩以后,举国上下皆素缟,家家门前挂白幡。
在举国哀悼的时候,当了整整四十年太子的陈继登基称帝继承大统。
刚刚上任的陈继,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定国号,只是这个国号让很多人不满,无论臣民,因为国号定的太儿戏……享乐,嗯……确实有些儿戏,不过可以理解,任谁当四十年太子都会憋的发疯,现在没人压着了,当然要好好享乐。
国号享乐还可以让人理解的话,陈继做的第二件事就真的不能让人接受了,当然也有捧场的,各国君王毫不吝啬拍手叫好,有几个还笑着说自己手都拍肿了,很是没脸没皮,其余各国骂他们不要脸,他们泰然受之。
在定完国号,陈继发了一道圣旨,昭告天下,大意是说自己初登帝位,应是举国欢庆的喜事,举国缟素算什么事,必须撤掉,举国上下臣民去白衣改红衣。
这下举国震惊了,大宁群臣更是被震得愣了神,这是大逆不道,有违纲常啊!
御书房前密密麻麻跪了一片人,最前面是陈乙濯的同母胞弟,陈继的亲王叔,大宁的唯一一位王爷陈省略,手中拿着一本在跪群臣的联名奏折,希望能让这位刚刚登基不到十天却已经被荒唐冠名的君王能够收回成命。
只是顶着炎炎烈日的群臣,在经历了两天暴晒以后,第二日黄昏,御书房出来一个小太监,告诉陈省略,宁皇不在御书房,让他们都起来各回各家。
陈省略问过小太监为何现在才出来送话,让一朝大臣暴晒两天,小太监一脸无奈的给这位大宁王爷咬了咬耳朵。
原来,陈继在陈省略带着群臣来的时候,在御书房透过窗户笑呵呵看着群臣跪拜,一脸享受,看腻歪以后,就顺着后门走了,临走前告诉小太监,两日以后再让这群人起来滚蛋。
陈省略愤怒不已,刚毅的脸变得铁青。
群臣还在这个震惊中没醒来的时候,又一波大地震传来。
大宁全国上下免除所有田地赋税,但是,田地全部归国库所有,每年农收全部上缴国库,然后每家每户以人头算,每人每月一斗米,按日期每月初一到当地内监司领米,过时不候。
这次,没了群臣跪鉴,有的只是疾苦黎民的哀鸿遍野,有的只是那尚书省桌子上厚厚的告老回乡的重臣辞呈。
这回,周边各国君王的手都肿了,没人再喊不要脸,他们已经在其中的行列里摇旗呐喊了。
上天没抛弃他们,不是只有大宁才是上天的宠儿,才是那亲娘养的,他们也是。
他们看到了曙光,看到了可以推翻背上被压了三百年的大山,成为自己各自国家三百年来最伟大的王,为此,他们疯狂了。
大宁三百年历史,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辞官潮就这样被陈继的荒唐推动起来。
还别说,这三百年不见的辞官潮来的快去的也快,根本没有想象中那般大江滔滔,反而像是那些铜钱竖着放进了海里,连个响都没有。
最先提出告老还乡的是礼部尚书姜文韬,这位老尚书坐在那把椅子上三十年,开泰帝陈乙濯还曾戏称其为“礼规”,一国礼数之规矩。
一生守礼的老尚书,不料晚年遇到陈继这种拿礼孝为儿戏的不良君王,为保晚节还是递了辞官的折子,诸位大臣纷纷登门劝说,很多人还没进门,宫里就传来消息……准奏!
堂堂正二品尚书就这么回家种地了,嗯……还是种的国库的地!
群臣心寒,原来犹豫不决的人都变得决绝,纷纷提笔书辞,陈继这次做的很好,所有辞呈陈继都是当天就准了。
有人乐,有人忧,有人辞官归里,自有人留守庙堂。
“少年潇洒在江湖,英雄为民在庙堂!”
信奉这个道理的人,都咬着牙留下了,壮志难酬尚且能忍,黎民疾苦却要有人帮助,辞官容易却苦了百姓,这种事他们做不到,官可弃,民……不能弃。
三年内,留守庙堂只为百姓请愿的中枢大臣兢兢业业,劳心劳力做起了大宁的“缝补匠”,缝缝补补很是辛苦。
只是缝补再好也挡不住陈继毫无底线的挥霍,所以,缝补匠们只能减缓大宁的溃烂,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大宁最终会被陈继带着一路向着无底深渊快乐的飞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