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营寨内诸事安静,只有守夜士兵私私夜语声,熟睡的呼噜声,以及马匹的响鼻声交相呼应,此起彼伏。
作为新蔡王的御用部队,自入南来,没有胡兵的骚扰,死亡的紧迫,少了乞活残喘的窘迫感,又得令纵意肆虐,矫长了虎狼悍勇,如今在这寿春城,又是如兵如匪,无人敢惹,于是军纪愈发散漫起来。
就连这深夜守卫巡视的重要活计,也越来越多人偷懒敷衍,草草了事。
一小队士兵巡视营寨,走不一会儿,累了,便呼着同伴,就地寻了一个小草垛,靠着坐下来,说笑起来。
突然,只听一声“谁”的喊问,接着却是一连短促的惨叫声,草垛处便寂静无声。稍后从草垛旁站出几个人来。
那领头的汉子身材魁梧,满脸凶相,已跟那队巡营士兵迥然两样,分明是换了人。
这正是陈午营帐下李头。只见他刻意细着嗓子,压低声音朝身边吩咐道,“速去通知陈冯二位郎君,可以动手了!”
等不多时,李头掐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便用手一挥,手下士兵会意,立即点燃草垛,又四处引向周围物资、设施。
片刻,整个营寨东南西北四角便接连火起,寂静开始被打破,犹如滚油之中浇上沸水,一下子喧闹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马嘶鸣声,踏蹄声,由远及近,直冲寨门。不待反应迅速的士兵迎上去,第一时间关住寨门,接着便又有人马,人影幢幢,从营寨四周冲出,一阵箭雨射来,将那守门士兵们斩尽杀绝。
接着,就在营寨内,四处大营之中也纷纷响起喊杀声。
人心顿时惶惶,那刚还在熟睡的士兵来不及披甲,或做好防护,便一股脑抢拿武器,朝营帐外冲去。
喊杀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数则不同版本的流言开始从各营传开。最先开始的便是,“太傅要诛杀我等流民,追究一路祸害州郡之罪”。
接着,什么“乌桓贼投太傅邀赏,竟刺杀田将军、任将军等人,事泄,便举兵叛乱”,什么“田将军为一己之私,阴谋为弟报仇,举兵叛乱朝廷”,等等谣言纷纷传出,不一而足,各自分说。
乱了!谁也不知道敌从何方来,来了多少,孰是敌孰是友。
发展到最后,只要不是相熟的,见面便互相戒备,一转头便有不明刺杀从背后袭来。
甚至还有那往日有龌蹉的势力,趁机偷袭,相互攻伐。
陈午大营内,正灯火通明。陈午披挂及身,部曲僚下个个整装待战。其素来治军甚严,此时虽有部分不明真相的兵士心中困惑,但却无人敢发一言,只等军令指挥。
很快,陈午见营寨乱得足够了,知道时机成熟,便一跃而起,踩着单边马镫,跨上骏马,朝左右示意,“上马!战!”
说着,双腿用力,马鞭鞭下,骏马吃痛,长嘶一声,便飞跃而起,一马当先冲出自家营垒,朝大营寨门冲杀而去。
瞬息间,八百精兵猛将如潮水般从营内倾泻而出。马蹄声震耳欲聋,气势汹汹,席卷残云。
一路上,那些从睡梦中仓促醒来,不成编制的残兵游勇纷纷避战,而不长眼躲避不及的,顺势就被骑兵劈砍践踏而亡,很快大队便冲杀到中间大营。
那里,田甄所部精挑细选出的一千五百名悍勇劲卒也已磨刀霍霍,甲胄刀枪在火光映照下,闪闪发亮,透着寒气。
田甄特意穿出昔日新蔡王拉拢其所赠送的将军制式甲衣缨翅,寒光闪闪,威仪毕露。其目光透着憎恨、快意。
见陈午兵来,大喝一声,“儿郎们,出发!”缰绳一把,马头朝前一拨,便飞驰而出。
陈午朝他略微点头,马不停蹄,两人便双马并驾齐驱,后面将士如两股洪流,汇合一起,奔腾向前。
营寨离城门并不太远,又兼之壮马奔驰,半盏茶功夫便来到城门。城门骚乱已安静下来,只躺着几具尸体。
陈川与田石正带队把守,听得马蹄声,见大部队迫近,便拨马迎了上来。
陈午及田甄也不与两人言语,只手指城门方向,马速不停,当先朝城门杀入。
众马奔腾声早已惊动城内守兵。
然而两千三百名乞活军劲卒已然血气上涌,迎面碰到的城内士兵,不是原城内糜乱的守军,就是太傅带来的疲劳之师,这些哪是他们对手。
马术了得兼之膂力惊人的,不下马便一枪刺出或者劈刀便砍,犹如砍菜切瓜,其余便跃马而下,借势抡起手里兵器将其掼入对方胸膛。杀敌后,再跳上马匹,继续前奔。
一路如破竹势,直至平东将军府。
接着陈午与田甄按计划分头而行,陈午领队前去寻捉高密、新蔡二王,田甄自去寻太傅报杀弟之仇。
将军府上下已闻讯,乱成一团。
陈午此人素来重视情报,早先为便利得知二王喜好、动向,就已买通过将军府的仆从,今晚正好又用上,这时已得到过准确消息,知道高密、新蔡二王被关押思过的地方。
于是一路并没有受到什么像样的阻拦,便找到了二王。